天上的星星又出來了，你搖著我的胳膊一個勁兒地問，哪個是北鬥星呀？我仰起頭，滿眼的閃爍，根本分辨不清哪一顆最亮，哪幾顆組成了湯匙的圖案。你失望地噘起嘴跑了，跑得鏗鏘有力，像是橫了心要找到那個讓爸爸汗顏的答案。噢，你是什麽時候長大的，腦子裏是從什麽時候喜歡探究世界上的為什麽的？
我常常甜蜜而羞愧地想到，你當初掙破胞衣，雙腳不安分地踏上這個光怪陸離的黃土地的時候，我不在你的跟前。老實講吧，對於你，我當時真是一片空白，以至白衣天使抱你飄來，我竟愣怔了。這就是爸爸媽媽的精血凝成的小精靈嗎？那樣的小，那樣的弱，我緊張地捧著你，動也不敢動，額下竟浸出絲絲的汗來。你那臉蛋似乎黑極了，又似乎紅極了，但絕對沒有使人不知地厚天高的“龍”色。你的眼睛是最難忘的了，很亮，極神氣，滴溜溜毫不畏懼地望著這個你第一次看到的陌生的世界和陌生的爸爸。你的兩隻小腳丫最有趣了，不停地在繈褓裏踢蹬，似乎對這一天的到來早已不耐煩了，而你那一聲高一聲的哭叫，仿佛在向我述說來到這個世界的艱難。啊，是這樣的吧？
似乎就是從那一天起，你成了我生命中的一部分了，環繞你而產生的喜悅和煩惱便像霧一樣纏在我的身邊。不知道你是從什麽時候會叫“爸爸、媽媽”的，也不知道你是哪一天果敢地邁出了第一步的。但我清楚地記得，有一天，我正咬著筆帽為一篇難產的工作論文發愁呢，你衝我揚起一隻五彩的手帕說你會疊孫悟空、豬八戒和唐僧了。可你並不熟練，疊起來總是錯，然而你虔誠，一遍一遍地疊，不煩也不惱。我想“人之初，性本善”，人對待工作的態度，原本都是虔誠和認真的，那油滑和懶惰全是後天造化的產物。你終於得意地叫起來，我看那唐僧、豬八戒還有點味兒，而那孫悟空竟活脫脫一股神韻呢。按當今流行的藝術分類，也許抽象派可以接納。我當然無意誇張你那在局外人看來毫無意義的“成就”，但你的靈性確使我茅塞頓開，那篇論文也終於咿咿呀呀地落地了。
你愛唱歌，每每幼兒園、學校舉辦什麽歌詠比賽，你總是忠誠地站在中間，嘴張得很大，臉憋得很紅，無論我站在哪個角度都能依稀分辨出你那不合群的聲音，我真為你的勇敢驕傲。但當我艱難地爬格子的時候，你的音樂天才常常使我氣惱，吼一聲，你反瞪我一眼，毫不示弱，依舊要沿著原來的旋律跑去。不過當我筆下生花，撒下一片精彩的時候，我渴望的你那甜甜的童音卻不知了去向。近來，你喜歡唱一首關於龍的歌，但不知道什麽是龍。我告訴你，龍是遠古時的一種動物，那張牙舞爪的形象是幾種動物拚湊而成的。然而真想不到你竟有了逆向思維，反問，我們不是龍的子孫嗎，怎麽跟龍長得不一樣？我站在正在學習兩位數加減法的幼童麵前，啞了。龍是什麽呢？似乎龍真有魔力，不管世界如何進步，隻要擺到龍的麵前，一概地會黯然失色；也不管境遇多麽低下，隻要記起是龍的子孫，就能挺起寬寬的胸脯。啊，這種優越，是否是夜郎的遺風呢？我想向你灌輸一些憂患意識，但那龍的核酸似乎已滲入你的細胞了，反嘲我的解釋亂七八糟。我驚奇地想到，你當初來到這個世間並不是黃皮膚啊，中國真是一個神奇的國度，也許那偉大的龍真的存在，你我這等模樣也許就是龍的造化。是嗎？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