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的時候,人總會有很多不切實際的幻想。
甚至是被長輩稱為的,那些不符合身份的、不體麵的幻想。
但我們仍舊喜愛談論。
或許是因為我們遠離都城那座深不見底的漩渦,便可以沉醉在年少輕狂的自由中。
每年花落時節,友人都會從南都回來——他一年中在那兒待的時間比我要長。
每次回來見他,我會細細端詳他的臉色。我看得出,他是因離開他那愛情而傷神,卻又也因離開了,而輕鬆。
可那時候,我隻是羨慕著他為之而執著的愛情,卻並不曾懂得他的輕鬆。
西土本就蕭索,落花後,就更加寂寞了。或許是為了遠離空虛寂寞,我們總也還得談些長輩們稱為實在的、體麵的東西。
“愛民?”他雙頰微暈,溫潤的眼中閃過一絲嘲諷,“你確定是他們需要你,而不是你需要他們?”
“我需要他們?”
我看著他,他酒量不好,已經快喝醉了,不然,素來溫潤如水的人又怎會說出這樣奇怪的話。
“以愛與保護之名,實則卻是將他們當作牲畜一般圈養。讓他們疲於生計,互相憎恨,永遠不敢甚至還意識不到該恨你。”他咽了口酒,看目光似乎在想著遠方的人,“因為若讓他們擁有了與統治者一樣的智慧,那統治者權柄的根基也就不複存在了。所以,一個統治者,若不是愚鈍的,那必定是虛偽、卑劣與狡詐的。”
我猝不及防地看了看王府四下周圍,連忙道:“這話,現在說說可以,等以後到了都城……”
剛說完,我就為自己的懦弱與愚笨而感到臉紅。
“我們千方百計讓他們變得愚蠢以統一意誌來滿足我們的私欲,”黑暗中,他的語速越來越快聲音卻越來越輕,“殊不知我們所有人最終都將因之毀滅,不論是統治者還是被統治者,所有人都在同一艘沉船裏。”
西土的夜靜悄悄的。
在都城發生了什麽了嗎?
“可是,話說回來,為什麽一定要有人統治他人呢……?”
我自言自語著,低聲問他,卻見他已經徹底醉了,趴在院子裏的玉幾上睡著了。
夜風漸寒。我無奈搖了搖頭,為他披上白色外袍,喚來府上的侍者,將他安頓在王府的客房裏……
一陣風吹來,又早早地醒了。
昏暗的宮燈撲閃撲閃。
近來總是臥床,實際上卻越發難以入睡。
夢中的那個人,還是我,不是朕。
朕有時會慶幸,自己並不是個像他那樣早慧的人。
而近來每當夢回西土,朕便知道,該回去了……
*
還遠未天亮,盧公公進入帝王的寢殿侍奉。因為帝王那越發困難的睡眠,他入殿侍奉的時間也一日比一日早。
帝王靜默地閉著眼睛,任那貼心的老人為自己揉捏太陽穴。
“陛下。大殿下已經獲救,正隨先行部隊在返都的路上。”盧公公頓了頓,“大將軍處理好善後再回,歸期應是也快了。”
“嗯……”
帝王的聲音,不知是因為太陽穴被揉捏舒展,還是因為在思索。
過了許久,他雙目微啟,沉聲命道:“將東宮收整出來。”
*
“萬人坑?”
夜晚,聽到幾個兵士在一座空曠的小坡上低聲議論,清月走上前去,問道。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