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淮安沒有猶豫,抬手接住劍柄。
賀絳把還在失神的燕涼竹拽到一邊去,二妞他們也往後退。
若是要殺夏博巒,論仇恨,在場的沒有一位能越過梅淮安去。
周圍人群都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獨把夏博巒一個人留在正中間站著。
高台上,兩人相對而立。
一個冷凝提劍,一個坦然接受死亡。
夏博巒看著梅淮安被風揚起的發縷,看著從前青澀的麵孔如今變得堅毅,看著一無所有的小太子竟然能在逆境裏頑強生長。
看著這個本該子承父業一統江山的人,此刻站在肮髒山穀裏。
站在渭北虎狼之間,淪落為傀儡。
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滋味兒,他開嗓時字字清晰。
“你沒資格恨我們,要恨就恨你的父親。”
“狗帝不仁,他既以冷眼待萬民,自然人人得而誅之,我無錯,嶺南無錯。”
梅淮安攥著劍柄冷冷看著他,沒有說話。
夏博巒胸膛顫動,突然笑了起來。
他轉頭望著山穀裏的所有人,看著百姓們,看著渭北兵將,又看過此刻被壓製著的他的親兵們。
聲量頃刻放大幾倍,豪聲震海——
“你們記得!”
“今有我嶺南夏氏於吉春三年冬,仗義豪舉攻城破萬軍,顛覆狗帝江山自我為始!”
“來日若有賢君當道,自當表我之功,開廟立碑,名傳千古!”
他認的徹底,在山穀中遠遠泛起回音。
盡管這話中內容在所有人聽來,荒唐至極。
一個犯上作亂的無恥之州,憑什麽能被名傳千古?
百姓們竊竊私語,多有嘲諷。
梅淮安把劍尖輕點在木台上,幾根手指扶著劍柄,側頭盯著夏博巒:“口口聲聲說先帝冷眼旁觀,如果我告訴你.....”
“八十萬兩賑災銀?”夏博巒嘲諷打斷他的話,“梅氏陰毒奸計,你怎麽還有臉說出口!”
梅淮安張了張嘴,但夏博巒突然紅了眼——
“也罷,既然今日我要命喪於此,有些話也跟你說個清楚。”
“我與兄長站在山巔望著海麵凶浪來襲,一個浪打過來能淹沒半數漁村,那是多少條人命?”
“中州傷亡數十萬,你日日掛在嘴邊,可知我嶺南百姓死傷已過二十萬,遍地新墳!”
“你們皇室座下的命是命,我們小州的人命就如同草芥嗎?”
二十萬。
二十萬人屍身遍地,那是什麽場麵?
被海水吞沒後,人們流離失所糧食緊缺,疫病也緊隨而來。
百姓們蠟黃著臉蜷縮痛哭,未滿月的嬰孩臉孔青紫,口鼻裏全是海沙!
夏博巒領著兵將救災,撲跪在地上去摳嬰孩的嘴,足摳出三碗海沙才發現....早沒了氣息。
大著肚子的婦人餓極了喝下海水,舌根爛盡揪著他的褲腳,說將軍給口糧食吧救救肚裏的孩子。
夏博巒有心救人,可放眼望去遍地都是餓殍!
兵將們省下軍糧全都給了百姓,一個個餓的連劍都拿不穩。
“我嶺南想出兵?想叫剛遭過大災的將士們出去送死?”
“我嶺南有心造反?真想造反何必要選在大傷元氣的時候!”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