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鈺當初隻是將王複革職,而沒把王複斬首,一是因為王複有從龍之功,二是因為王複的頂撞。
王複是真的那麽想的,也認為那樣是對的,而且敢於直言,他是可以挽救的,當他真的從朝堂到地方,深入民間事務之後,立刻就改悔了。
陛下永遠正確。
王複是個具臣,但隻是一點點。
朱祁鈺無奈搖頭,這個該死的家夥!跑去和林,為瓦剌人“建功立業”了!
“陛下臣以為鈔法比錢法,更…安全,利於國家社稷的安泰。”李賢俯首說道,講出了一個很大膽的觀點。
朱祁鈺看著李賢眉頭緊皺的說道:“理由呢。”
李賢從袖子裏掏摸出幾枚大錢說道:“皇宋元寶,這是前宋時候鑄造的銅錢,時至今日,依舊是百姓手中主要使用的銅錢。”
“至今已經兩百年了,乃是寶佑元年至寶佑八年所鑄。”
“正如臣之前所言,前宋鑄錢,還在市集上流通,應當換為景泰通寶方可。”
“改朝換代,王朝興替,似乎不能改變錢法的私權,陛下。”
“至正寶鈔,在元廷北逃之後,就立刻作廢了,但是這錢法,卻從前宋用到了現在。”
“臣以為鈔法比錢法,更安全。”
“臣不知道這個想法是否正確。”
朱祁鈺從興安手中接過了那幾枚銅錢,又遞給了興安說道:“李愛卿說得對,鈔法,某種意義上,的確比錢法更安全。”
鈔法,是把百姓、縉紳、勢要豪右、勳臣外戚,全都融入國家的所有利益和目標的保障手段。
朝廷本身沉淪,紙幣跟著沉淪。
鈔法在某種意義上,的確比錢法更安全。
南衙,到底在爭取什麽?
爭取谘政院參政通政、爭取優蠲海稅、減少鈔關,手段是通過爭奪管理貨幣的壟斷權。
朱祁鈺手中的貨幣是禦製銀幣、景泰通寶,而勢要豪右之家手中的則是金花銀,和無數的私鑄錢、前朝遺留錢幣。
朱祁鈺要大規模鑄造景泰通寶和禦製銀幣,本身也是在爭奪管理貨幣的壟斷權。
“但是朕行錢法,並非鈔法,短時間內不會更張。”朱祁鈺搖頭說道。
安全歸安全,可是…百姓呢?
鈔法對百姓而言,並不安全。
朝廷大量印發、發行大麵額紙鈔、一貫一兩為計、勢要豪右之家僭越權柄、王侯私請等等,都是對百姓百害而無一利。
鈔法再好,不適合當下的大明,朱祁鈺也不用。
“這就是你的第三問嗎?私權與公權之間的矛盾?”朱祁鈺繼續問道。
南京到馬鞍山約有百裏,這一路上時間很多。
李賢俯首說道:“這就是臣的第三問,臣的第四問,既然朝廷承認私權,保護私權。”
“那是不是代表著允許搶劫、偷竊、詐騙、貪汙、青稻錢、掠奪、暴力、強迫、壟斷、操縱、囤積、操縱物價,以及擊鼓傳花等等不光彩的做法,來不斷的獲取社會勞動創造的財富?”
大明廣泛的社會勞動,創造了寰宇之下最多的財富,但是一些人,正在如同竊賊一樣,盜竊著大明的財富!
朱祁鈺理所當然的說道:“當然不允許!”
“否則朕為何要親自督辦媚香樓大案呢?這件事和朕在德勝門外親屢兵鋒奪稽戾王龍旗大纛,一樣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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