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宗卿想不明白,這其實是他第二個不解之處。
「胡少師教訓的是啊。」李賓言頗為感慨的說道:「這胡少師曾問我,朝廷,什麽才是朝廷?其實在百姓眼中,我們這些當官兒的就是朝廷。」
「在京師的時候,陛下叫你什麽?」
「陳青天。」陳宗卿略微有些含蓄,卻帶著幾分自豪的說道,名字會起錯,但是這外號一般不會叫錯。
他是在京師各路拜訪,想要仕途暢通無阻,但是這路他也沒走通,至少為官至今,他對得起
陛下叫他陳青天。
李賓言打量了一番陳宗卿才繼續說道:「青天,在鬆江府百姓眼裏,你就是青天大老爺,他們頭頂上的老天爺,這便是胡少師所言:朝廷,在百姓眼裏就是咱們這些當官兒。」
「之前官紳沆瀣一氣,一個鼻孔裏出氣,還是以吳塔宋氏為例,他們想要把這炒糧食的損失攤到朝廷的頭上,是因為之前便是一直這麽做的,終歸損的是公家的東西,使些銀錢,便可以報個災荒,糊弄了事。」
「朝廷查下來,巡撫為知府遮掩,知府為知縣遮掩,知縣為豪奢戶遮掩,這遮遮掩掩,一筆稀裏糊塗的爛賬,最後理不清,弄不明,不了了之。」
「從來便是如此,所以就蕭規曹隨,變得理所應當,進而理直氣壯,再到查處之時,則恨得咬牙切齒,你看那宋氏上下恨不得吃了我的肉,喝了我的血,才肯罷休,卻從來不想,這事兒,本就不對,他們從寶源局借到了錢,卻不肯用於申報途徑,挪做他用,欠債不還。」
從來如此,便對麽?
顯然不對。
可李賓言和李賢,卻得了個酷吏的名聲。
「李巡撫,下官還有一事不解,為何李巡撫抄了家,拿了人,卻留下了幾個不一道拿下?」陳宗卿頗為疑惑的問道。
今日在吳塔宋氏家中,拿人卻沒拿完,隻拿了幾個,留下了一堆人,這事兒,讓陳宗卿有些想不通。
李賓言卻微眯著眼說道:「他們心裏有怨氣,就會鬧起來,鬧起來好啊,鬧的越大越好,最好鬧得人盡皆知,鬧得江南地麵人人議論,最後鬧到不可開交,這個時候再殺雞儆猴,這等事,日後便不會有了。」
陳宗卿不自覺的打了個哆嗦,他這才想起來,李賓言也是個讀書人,這陰損的招數,可謂是防不勝防。
這顯然是打算拿吳塔宋氏的這些人做餌,做一個殺雞儆猴的局。
李賓言貴為大明巡撫,是地地道道的貴人,諸事繁雜,總不能每次出一次事兒,便帶人抄一次家,雖然很有趣,李賓言也很擅長,但他真沒那麽閑,既然要辦,就要辦的富有成效,辦到日後無人犯禁為止。
鬧的越大,收場的時候,震懾的作用就越大。這是立規矩。
在陳宗卿看來,江南地方送李賓言這個酷吏的名號,真的是名副其實,確實是狠辣。
不出李賓言所料,這件事很快就在江南地方形成了廣泛議論,這吳塔宋氏是被抄了家,可是這人脈尚在,這遮奢豪戶的姻親們也心有戚戚,兔死狐悲物傷其類,自然有些人花了些許銀錢,讓這江南詩社的筆正們,開始四處煽風點火。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