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廠、兵仗局才是墨子機械論的道場,他們整日裏攻訐一個無害的塑像,有什麽用?”
朱祁鈺拍了拍手中的書,這是徐四七留下的,關於劉老七發明簧鋼的全過程,叫做四火論。
“墨子擅長機械,官廠采煤、鑄鐵、鍛鋼,現在連簧鋼都有了,他們還不知道自己的生死大敵,墨家,已經悄無聲息的回到了大明。”朱祁鈺悶聲笑道。
興安一愣,陛下的思路總是有些天馬行空,但是卻出奇的合理。
的確,官廠的煤井司、燋炭司、駕步司、鋼鐵司、炮藥司,掩蓋在官廠的光輝之中,墨家的核心機械論,正在用悄無聲息的方式,回到大明。
墨家構建的大同世界,兼相愛、交相利,並非簡單對道德上的訴求。
實現這一大同世界的手段,是用機械提高生產力,用技術改變世界生產方式。
國子監的稟生、翰林院的翰林、都察院六科給事中的風憲言官們,對墨子的雕像恨的咬咬切齒,恨不得衝進欽天監,徹底搗毀墨子的塑像,封駁陛下對墨子的崇聖。
他們鬥爭了,但是他們沒有鬥爭到關鍵點上。
應該反對官廠,隻有這樣,才能徹底摧毀墨子思想的根基。m.X520xs.Com
興安搖了搖頭,笑著說道:“他們啊不敢,而且也不能,因為官廠有利於他們啊,這天大寒、地冰如鏡的日子裏,他們不燒煤炭?”
正統十四年八月,因為虜入,京畿不得不堅壁清野。
為了防止瓦剌人取木料製作攻城器械,於謙下令砍伐了順天府幾乎所有的木材,即便是無法砍伐,盡數焚毀。
那個秋天,整個京師始終彌漫在一種火燒火燎嗆人的氣味兒中。
十年樹木,現在順天府壓根就沒有木炭可以用,稟生舉人進士風憲言官不用煤炭用什麽?
凍死嗎?
在凍死和舒舒服服的待在暖閣裏,顯然他們選擇了後者。
“至善,亦須有從事物上求者。”朱祁鈺忽然想起了心學裏的這句話。
至善這件事,還是要從事物上出發。
沒有物質基礎談道德,就是瞎扯淡,連文官都扯不出這種淡,因為他們也有生活。
朱祁鈺打開了徐四七寫的四火論。
徐四七識字,但是他的字並不好看,所以這本四火論,主要是翰林院、國子監,被處罰去勞動的進士、舉人們寫的。
事實上,國子監、翰林院的讀書人,去石景廠做工,也是象征性的服苦役罷了。
石景廠們的工匠們,也不敢苛待他們,給讀書人找點輕活兒,讓他們幹一幹,多數是讓他們在廠裏做文書工作。
比如給工匠們上課、比如著書立傳,總結工匠經驗,寫成書籍。
即便是這樣,這些被罰了苦役的儒生們,也是怨聲載道,說官廠讓他們住了牛棚,吃了餿飯!是對讀書人、對知識最大的不恭敬!
徐四七曾經專門為這件事申辯過,緹騎們悄悄走訪調查過,通政司的七品參政議政朱祁鈺,專門身穿常服,去看過,而且不止一次。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