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景虛畫境的蘭雪聲滿腹悵然。
文姬與榮德帝姬不同,帝姬是她一手教養大的,文姬則是她一路眼看著、跟著她一同長大的。
榮德將她視為親人,把她當成了她的姐姐,有什麽難解的心事她會樂意跟她說說,可她又不會將自己的心事毫無顧忌、事無巨細地全部說給她聽。
大部分時間她隻會與她講些新鮮有趣的好事,比如她府上養的小貓生了崽,比如她今天上街買到了喜歡的首飾,又比如鄭娘娘上午遣人送來了幾盤好吃的點心,她一樣給我留了一半。
除了被逼到絕地,孩子們通常喜歡報喜不報憂,榮德也是。
但文姬和她不一樣。
在景虛裏,她不知道她脖子上掛著的那枚玉墜體內容納著一個“人”的靈魂,她隻將她視為了一枚普通的、阿爹送給她的玉墜,是她精神的寄托。
是以,她在她麵前是渾然不存半點秘密的,她知道她一切的喜怒哀樂憂思懼。
不方便說與旁人聽的東西,她往往會選擇在無人處悄悄說給她聽,並以此勉強排遣她那一腔痛苦難忍的相思。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了解文姬,比之了解榮德更甚。
同樣的,她也更能理解她的難處、明白她的痛苦——
蘭雪聲歎息著伸手捂了麵頰,半晌又照慣例般拿起了手機。
隻是後世史書裏記載的蔡琰生平,遠不如北宋那場靖康之變來得細致詳盡,她對著那幾個頁麵仔細翻看了兩眼,便撂下手機,轉而拎上琴譜、出了房間。
彼時風曦正窩在沙發上翻看著本地新聞,循著開門的動靜漫不經心地抬了抬眼,見是她來,複又斂眉刷新了下論壇。
“這次瞧著,恢複得倒好似比上次快些。”風曦垂眼,“不像上次那樣,出來的時候跟丟了半條魂似的。”
“畢竟這次再怎麽樣,也比不得靖康慘烈。”蘭雪聲苦笑,“就是出來之後,心裏是一樣的難過罷了。”
“這倒是。”風曦頷首,話畢便不再出聲,蘭雪聲見狀亦顧自攜著琴譜落了座。
《胡笳十八拍》的譜子比她先前探過的那幾首都要長些,她端坐在那張崖上聽鬆之前練了許久,直到窗外的日頭都臨近落了,方才能將這一曲勉強彈得純熟。
現在,可以慢慢試著加些情誌進去了。
拂停了琴弦的蘭雪聲幽幽歎息一口,遂慢慢回憶著後世人依著文姬生平作出來的那篇《胡笳十八拍》,小心起了琴音。
(注:《胡笳十八拍》曲辭作者有兩種說法,一種是蔡文姬本人所做,另一種是唐代人[相當多人支持的是唐代琴家董庭蘭]依照“文姬歸漢”這一史實衍生創作出的,我仔細看了下全篇,相對而言,我個人覺得煉字風格和用詞用語確實不是很像兩漢時期的人創作出來的,更像後人模仿漢代文人筆風寫出來的,所以選取了第二種說法。)
笳一會兮琴一拍,心憤怨兮無人知。
兩拍張弦兮弦欲絕,誌摧心折兮自悲嗟。
感今傷昔兮三拍成,銜悲畜恨兮何時平。
無尋思涉曆兮多艱阻,四拍成兮益淒楚。
攢眉向月兮撫雅琴,五拍冷冷兮意彌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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