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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春風翻過頁頁書(3/5)

作者:烽火戲諸侯字數:31762更新時間:2023-08-20 12:17:42

    徐鳳年笑道:“我知道。”

    燕文鸞小聲問道:“當真?”

    徐鳳年轉頭,“那我不知道?”

    燕文鸞哈哈大笑,“看來是真知道,是燕文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徐鳳年跟著笑起來,“罵人不是?”

    燕文鸞起先錯愕,略作思索後,那隻獨眼中的笑意更盛,但故意無奈道:“讀書人的嘴皮子,就是厲害,不服不行。”

    最後,風塵仆仆趕來的北涼步軍統帥猛然抱拳,“王爺,走了!還是當時咱們在幽州見麵時的那句話,如果有機會,就是我燕文鸞躺在棺材裏了,也要抬去北莽王庭。”

    不等徐鳳年說什麽,老人轉身大踏步離去,經過桌子的時候,停下身形,喊了句接住,拿起酒壺丟給徐鳳年,“就當末將請王爺喝過酒了。”

    徐鳳年抬手接過酒壺,看著那個已經跨過門檻的背影,一臉驚訝,自言自語道:“還有客人拿主人的酒用來請客的?”

    燕文鸞大步走在廊道中,當時本想在“相信大將軍,相信李先生”之後接著說“相信你徐鳳年”的老人,那時候還是忍住沒有說出口,此時也是自言自語道:“大將軍,像這麽打仗,就有滋味了。跟當年跟著大將軍一樣,什麽都不怕,隻怕不死!”

    ————

    從頭到尾都沒有喝酒的徐鳳年坐回位置,神情有些凝重。

    那個溫文爾雅的四皇子趙篆,當了皇帝後還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如果說張巨鹿的死,是他爹趙惇的授意,那麽元本溪無聲無息的死,可就完全是他趙篆的冷血手腕了。不過徐鳳年對此不奇怪,趙家先後三任皇帝,哪個不是狡兔死走狗烹的行家裏手?這位才坐上龍椅的離陽天子暗中打開薊北門戶,倒不是吃飽了撐著要給北莽兩名萬夫長送戰功,而是在離陽北涼各自換了一位繼承人後,徐鳳年抗拒聖旨在先,率先表明北涼底線,而他趙篆在登基後,也很快借著幽州一萬騎闖入薊州一事來還以顏色,告訴他徐鳳年離陽朝廷的底線也不低。而袁庭山在“失去”銀鷂城後的將功贖罪,也沒讓跟他老子趙惇一樣極其關注薊州軍務的趙篆失望,徐鳳年剛得到諜報,從袁瘋狗搖身一變成為袁將軍的那個家夥,除了薊州騎軍,還帶上了兩大嶽父之一雁堡家主交給他的七千多私軍精騎,守株待兔,拚掉了大如者室韋和王京崇兩位北莽捺缽的八千騎,遞往太-安城的捷報上是寫“己方折損不過三千,破敵斬首萬餘”,徐鳳年自然清楚雁堡李家數代人積攢下來的那兩千多老本騎兵,肯定是不在這三千之列的,不過這一戰之後,想必新登基就有邊功在手的趙篆會龍顏大悅,為了廣陵道已經焦頭爛額的京城兵部會高興,東線兩遼也會人心鼓舞,朝野上下,尤其是士林,也會對這個原本印象不佳的袁瘋狗大為改觀。其實如果不是有他徐鳳年頂著當那天底下最大的箭靶子,袁庭山哪怕立下數倍之多的軍功,也隻會惹來冷嘲熱諷和猜忌。

    徐鳳年冷笑道:“跟我這個公認隻是命好才有今天的北涼世子殿下相比,你袁庭山的命,也不錯嘛。”

    真正讓徐鳳年頭疼的不是袁庭山和薊州,而是兩件事。事實上趙篆在開春之後做了很多,比如翰林院的遷址,還有將一名小小戶部員外郎提議的重訂天下版籍,放入了他與中樞重臣的“小朝”中,比起前者跟北涼的風牛馬不相及,後者可就是對北涼遞出一把刀子了,北涼暫時人心穩定,先前該走的,和能走的都已經離開主要是集中在陵州的北涼道,沒有太大影響,若是版籍在此時變更,等於打開一個大口子,北涼哪怕軍戶是大頭,但涉及底層百姓的切身關係,能離開是非之地,那些沒有青壯在邊軍中的老百姓,誰願意留在北涼境內“等死”?

    徐鳳年閉上眼睛,“在此事上最能說話的戶部尚書元虢閉口不言,不出聲,那就已經是很明確的表態了。可惜好不容易東山再起,才做了沒幾天的‘地官司徒’,恐怕就又要被打入冷宮了。中書令齊陽龍支持,門下省坦坦翁反對,天官殷茂春支持,但說此事‘宜緩不易急,欲速則不達’,嘖嘖,這份措辭可真是講究啊,‘不易急’,易而非宜,真是精妙至極。中書省二把手趙右齡果然跟殷茂春唱了反調,不愧是科舉同年沒出息的,成盟友,有出息的,成政敵。”

    如果說這還不是迫在眉睫的事情,那麽有一件被掩蓋在一件件大事中的“小事”,是整個北涼道真正意義上的意外之喜和燃眉之急。

    意外之喜,是張巨鹿繼門生衛敬塘之後的又一個隱蔽手筆。如果不是離陽漕運出現這樁被朝廷刻意淡化的舞弊案,徐鳳年根本沒辦法順藤摸瓜猜到張巨鹿的用心。原來這麽多年來,張巨鹿和坦坦翁先後盯著漕運尤其是入涼漕糧一事,看似百般刁難,暗中竟然讓人在暗中“私自”囤糧,那些處於灰色地帶的糧倉,全都是在襄樊城更西北的廣陵江沿岸地帶,徐鳳年敢斷言張巨鹿是在等,等著北涼若是果真願意與北莽大軍死磕到底,那麽這些原本屬於北涼的漕糧,就會順暢送入北涼境內,若是北涼藏掖實力,徐驍和他徐鳳年有心保留實力割據一方,那這些糧草就甭想拿到了。張巨鹿曾經決意要改革漕運、胥吏和廣陵水患,後來一一無疾而終,其中未必不是這種“私心作祟”必須做出的割舍。治國何其艱辛複雜,僅是這暗藏漕糧一事,就牽扯到漕糧官員的一係列繁瑣任命,更涉及到躺在這一國命脈上吸血飽腹的那些皇親國戚和“開國”功勳,與這些蛀蟲碩鼠的利益博弈,張巨鹿既要做到讓天下血液運轉無礙,又要保證能夠在北涼的確是死戰北莽後,朝廷或者說他當朝首輔張巨鹿也能拿出一份誠意,更要對皇帝對那些權貴都維持一個平衡。

    現在趙篆親手讓這個意外之喜變成了燃眉之急,張巨鹿安排的那些漕糧官員被一鍋端,官品都不高,達官顯貴們對這些無關緊要又不是自己門下走狗的官員根本不在意,說不定沒了這些家夥,他們將來獲利更大,而皇帝陛下治理貪-腐的鐵腕和決心,獲得朝野讚譽。經過這場動蕩後,漕運高官誰還敢跟朝廷叫板?北涼以後要糧食,隻會比以前更難。

    徐鳳年彎曲手指,一下一下叩響桌麵。

    以北涼道不足兩百萬戶的不足千萬人,卻要養活整整三十萬邊軍,若不是還有一個有西北小廣陵之稱的陵州苦苦支撐,北涼這根拉滿了二十來年的弦,別說射箭,早就自行繃斷了。李功德為何能夠成為文官之首的北涼經略使,真是他隻會對徐驍歌功頌德,隻是攀附有術?當然不是,無它,李功德生財有道。他能通過種種見不得光的渠道買糧,而且價格都不算高,收下一箱箱賄賂銀子的大人物,當然正是那些離陽的皇親國戚和功勳之後,朝廷虧大錢,他們一年不過是賺一百萬兩都不到的“小錢”,他們祖輩父輩都為了離陽一統春秋豁出性命立下了滔天功勞,撈點銀子,他們有什麽心虛愧疚的?

    接下來短時間內這些人應該沒膽子觸黴頭了。

    還在經略使任上的李功德,就跑到清涼山已經跟副使宋洞明吐過苦水,一直保養得體的李大人很快就要兩鬢灰白盡霜雪了。

    在這種嚴峻形勢下,去年在陵州近乎瘋狂囤糧的刺史徐北枳,在他手上火速建立且填滿大半的一座座糧倉,當時被譏諷為隻會買米的“糧倉刺史”,一舉成為整個北涼邊軍的救命稻草。如果沒有徐北枳,徐鳳年也會重視糧倉儲備,但絕對不可能做到徐北枳這種大刀闊斧的舉一州之力來儲糧的地步。徐北枳主政陵州的買糧,可謂無所不用其極,不但根據李功德多年積累下的人脈渠道去跟北涼以外高價購糧,還從陵州當地豪橫和豪紳家族強硬地低價買米,如果家有餘糧的老百姓想賣賺取差價,徐北枳一粒不剩,全收!

    所以要不是有徐北枳的那些糧倉,徐鳳年會光明正大去北涼道那些遠親近鄰們家裏“搶糧”了,而不是如今還算厚道的讓人帶著兵馬出境“借糧”,好歹會給些真金白銀。不過這畢竟不是長久之計,要不了多久,整個廣陵江上遊,就等於對北涼道堅壁清野了。

    徐鳳年睜開眼睛,喃喃道:“最初是你陳錫亮鹽鐵漕糧失利,被貶去流民之地,徐北枳先當上了一州刺史,然後是你在流州守城有功,順利讓北涼多出十多萬青壯兵源,接下來先是徐北枳淪為糧倉刺史,很快又是徐北枳證明他才是對的,北涼其他看戲的所有人都錯了。我深信你們一定會讓天下人刮目相看,從一開始就是如此。”

    徐鳳年環視四周,站起身去拿來拂水房諜子特意準備的那兩隻棋罐子,紅棗木並不稀罕,但是兩盒紋理分別呈現出鬼斧神工的“天女散花”和“童子鞠躬”,這就讓原本幾兩銀子的兩隻紅棗木盒,變成了有價無市的西楚宮廷禦用珍品之物,是西楚亡國後流入民間,又在洪嘉北奔途中流落在了涼地,沒有跟隨主人一同進入北莽。徐鳳年打開兩隻棋罐子,白棋是那一百八十顆清一色的名品“雪印”,棋子縝密紋路都超過二十條之多,黑棋則是那墨綠色透著清澈光澤的魚腦凍。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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