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她走向他

入夜，淅淅瀝瀝下起了雨，上官淺擔心起外麵的人，猶豫著要不要放他進屋，卻見樹冠晃了晃，他頎長的身影出現在窗外，他在青簷下，聽起雨來。 雨和著風作伴，沙沙落下，天色尚淺，卻籠罩在朦朦朧朧的雲霧中，聽風聽雨而眠，上官淺似是呢喃著:“夜涼如水，公子進來躲躲雨吧……”不知是夢囈還是真實，她已然闔眼。 一夜纏夢，上官淺睡得極不安穩。夢中一片片一滴滴的回憶侵襲而來，她時不時低語著，門外的人聽了一夜的細雨，聽了一夜含糊不清的夢囈。 “娘親，娘親……” “墨池，花……” …… 這是，回憶在蘇醒？ 夢中許多碎片如驚鴻照影般，轉瞬即逝—— …… 為什麽你不願意信我？ 我和公子的目標是一樣的 孩子，我們的孩子沒了…… 淺淺，紙上得來終覺淺 我親手殺了宮尚角！ 宮尚角？你真的死了嗎？ 淺淺，我會守到你想起我 不怕，我在 隻有你，淺淺，從來都隻有你 淺淺…… …… 回憶自苦而甘，戛然而止時，淚已沾巾，臉頰上微涼一片，她撐起身子，腦海中慢慢清晰起來，她在避塵山穀，宮尚角沒有死，聞人婆婆去了朱雀城，宮遠徵送的藥還剩半瓶，孩子，孩子好好的，隻是他認為已經不在了，要不要解釋？不，不解釋了。 他還活著。 他還活著…… 足夠了。 推門而出時，她自明亮而透徹的晨光中抬頭，萬物為之次喜，霧已散去，雞已鳴叫，無憂樹上初初綻放出火紅的無憂花，藍雪花早已搖曳，淩霄花肆意攀爬，彩陽眷顧了這個小院。 院中的人，轉身注視於她，她也凝著逆光下他深邃立體的輪廓，臉上綻出好久不見的笑意，一步一款款，向他走來。 宮尚角的心緊繃起來，這是這麽多天以來，她第一次走向他。 “公子，早。”語氣平靜，像是平常的問候。 他鬆了心弦，忽然明白剛才在緊張什麽，怕她重溫那場痛苦，怕她激動，怕她哭泣。 走近一步，兩步，三步，至他跟前，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上官淺伸出雙手，修長白皙的十指穿過他外衫衣襟，劃過他腰側，直向背後環去，隨即側臉貼上了他胸膛，說出的話令他心口熱血蒸騰:“夫君，好久不見。” 她竟然是都記了起來！ 宮尚角嚐到了失而複得的滋味，雙手微微顫動著去回抱她，片刻後覺得這果然是真實而不是夢境，又加了力道將她緊緊抱住似要揉進自己的骨血裏。 驚喜至含淚，便是如此了！ 他緊鎖深眉閉目細嗅，懷裏的人發絲間依舊是淡淡的月桂清芬，這身子柔弱無骨，令他溢滿愛不釋手的憐惜。 “我愛你，淺淺。” “很愛，很愛。” “嗯~我知道。”柔軟無骨的手也緊了緊，十指相扣環得用力。 雨停時，他想了一夜，無非兩種結果，她若記起來，定是大婚相娶，她若還是記不得，兩人便重新開始，宮尚角的妻子隻會是上官淺，上官淺的夫君，也隻能是宮尚角。 如今—— 這不是南柯一夢。 這是守得雲開見月明。 良久良久，上官淺仰起頭，秋波明豔濕潤，倏然一個踮腳，檀脣落於他下頜，複而送上粲然一笑。 宮尚角感動又感恩，一時不知該怎麽動作，溫熱的掌心在她瓊麵撫了又撫，滿眼疼惜，慶幸聞人婆婆暫封了記憶，親眼目睹他的身死會令她絕望痛苦，緩解的良方的確是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