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霞姑的決心一下定,邊義夫卻又怕了:方才霞姑說的一點不錯,萬一錢管帶不念舊日的交情,和他母親李太夫人一樣把革命視做謀反,他鬧不好真要送命的。
這麽一想,邊義夫遂立起來對霞姑道:“霞妹,既然李二爺、白四爺他們都不主張運動,我看就算了吧!”
霞姑走到邊義夫身旁,用一雙軟手按住邊義夫的肩頭說:“邊哥,你聽我的,這事我做主了,就這麽幹。你明日就進城去找錢管帶,不要說是我們讓你去找的,隻說是省城革命黨讓你去找的。我回頭給你一張革命黨聯絡起事的帖子讓你帶著……”
李雙印一聽霞姑這麽說,也不反對了,手一拍道:“好,霞姑奶奶這主意好,隻說是省城裏的革命黨去聯絡,不說我們,等起事那日,錢管帶讓出西門和老北門,讓我們成了大事,想悔也來不及了……”
這就把邊義夫推上了梁山,邊義夫對運動錢管帶的事再也推托不開了,隻好做出一副很有信心的樣子應了下來。
霞姑因此便很高興,覺得邊義夫在革命的緊要關頭的表現真是不錯,就像換了個人似的。
看著被燈燭映紅了臉膛的邊義夫,霞姑頭一遭有了恍然若夢的幸福感,從心裏認為,自己真的有點喜歡上邊義夫這浪蕩子了。
其實,邊義夫本來應該與她一點關係都沒有。
前年春上,是李雙印手下的弟兄,而不是她手下的弟兄,把邊義夫和王三順背貼背一塊綁了,一車推到了銅山山裏。
她是到銅山找李雙印議事,才在鎖票的木柵籠裏見著邊義夫的。
當時的情形,霞姑現在還記得很真切。是一個傍晚,山上的霧很大,她和李雙印談完了事,從山神廟裏出來,就聽得近處有人在唱唱,是《青天在上》裏的一段,怪好聽的。她立住腳聽了一會兒,問李雙印:“誰唱的?”
李雙印說:“一個肉票,才綁來的。”
霞姑說:“看看去。”
於是,便由李雙印引著去了,到了大山洞的木柵籠前。
邊義夫果然立在籠裏唱,旁邊那大腦袋的王三順,蹲坐在地上,拉著一把並不存在的胡琴,用嘴在替邊義夫伴奏,二人全無憂愁的樣子。
李雙印說:“你們還樂呢,再過幾天沒人來贖票,老子就撕你們。”
邊義夫不唱了,對李雙印說:“二爺,你撕誰都別撕我,我值錢呢!我娘就我這麽一個獨養兒子,她咋著也會叫人來贖的。”
王三順也說:“李二爺若是不放心,就先把我放了,我把錢給你老人家帶進山。”
李雙印卻不理邊義夫和王三順了,指著邊義夫轉臉對霞姑說:“這人你知道是誰麽?就是當年《青天在上》戲文裏唱過的那個落難少爺。”
邊義夫忙道:“哎,二爺,那戲文裏唱的可不是我,唱的是我娘。”
李雙印說:“我知道是唱的你娘,可也有你麽,——對證公堂那一出裏,你娘抱著你,你又哭又鬧,你娘便唱……”
霞姑便對李雙印說:“二哥,你既知道人家邊家孤兒寡母不容易,咋還綁人家?咱殺富濟貧,替天行道,可不能傷天害理喲!”
李雙印道:“也不是專撿這邊少爺綁的,是那日回來的路上順手綁的,再說,當時咱也鬧不清他是誰……”
霞姑說:“現在既鬧清了,就放了吧,給姑奶奶我個麵子。”
李雙印很爽快,說了聲“行”,立馬便讓手下的人把邊義夫和王三順都放了出來。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