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華望著魏觀，見他眼裏都是溫和和笑意，心裏忍不住動搖了，但她硬著心腸，仍然說道：“就算不為我兒子著想，就算是為了我自己，我也不想像個俘虜一樣跟你的軍隊回去。這幾年我因為參與政事，好容易積累了一些威信，人們開始尊重我。可近來我被旭日幹打敗，損兵折將，尊嚴掃地，這五六年的艱難、隱忍，和這漫長的努力，刹那間便付諸東流，我一下子被打回了原形，從攝政者變成一個懦弱可悲的女人！如今我若跟你去，不光你的父母家人、官員百姓瞧不起我，就連我的官員百姓也會對我失去信任，今後我還有什麽資格指揮他們，讓他們敬重我？如果我變得微賤而無價值，你能有多重視我？我又能依靠你多久？何況，自從我下令和旭日幹開戰，很多將士為我而死，我一天天眼看著他們死在我麵前，看著百姓們處理那些屍體，看著我營地的寡婦和孤兒又在增加，我隻覺得我罪孽深重！我這些天，每天都睡不好覺！如今我是可汗的遺孀，是奧登的後母，如果我跟著你離開，他就算本來想跟你停戰，現在也無法停戰了！他就算為了顏麵，也要去追趕，繼續和你打仗！這樣下來，又得死多少人？這豈不都是我的罪孽？”
魏觀見她說得認真，心裏逐漸失望和焦躁起來，說道：“你總是患得患失，就是因為想得太多！我們這樣談下去，能談出什麽結果？怪不得人家說，不能跟女人講道理！越講事情越多了，沒有的事情也能假設出來爭論不休！我們沒有時間爭論了！現在就走！你起來！”
楚華忽聽魏觀叫她起來，倒是愣了一愣，看了他一眼，坐著沒有動身。魏觀便上來捉住她兩個手腕，把她拉了起來。楚華道：“你做什麽？”仍然往後掙著想甩脫他。魏觀急了，伸手超過她的腰把她抱了起來，起身就往外走，一邊皺眉說道：“時候不早了，這就讓他們把你兒子抱來，趕緊出發，粗笨東西都不要了！”
楚華從沒見過他如此執拗，心裏百感交集，如果十年前他這樣堅定，或者是七年前、五年前，她都可以毫無顧慮，就算是如今，她仍然也感到頭腦發熱，真想就這樣和他去了，管什麽結果呢？可是心裏的一線清明又讓她清晰地說道：“我真的不能去！”
她一說出這句話，心裏覺得很痛苦，忍不住便哭了起來，一開始哭，情緒再也控製不住，眼淚像決堤一樣洶湧而出。她下不了地，便趴在魏觀懷裏抱著他哭，眼淚全落在魏觀衣領上，很快就打濕了一片。她知道外麵有很多人，可能會聽到她哭，但她仍然控製不住，哭聲很大，那麽傷心。
魏觀見楚華忽然哭得這麽厲害，心裏不覺涼了一半，腳步便慢了下來，遲疑地問道：“你真的考慮好了嗎？”楚華不再回答，如果她說不走，可能跟他的緣分真的從此就結束了，可她又不能說走，心裏隻是想著：“你早些時候幹什麽去了呢？”她覺得痛苦，又覺得很委屈，哭得更厲害了。
魏觀以為她是因為受到威脅，不願意走才這樣，心裏既覺得失望，又覺得淒涼，又被她哭得一陣陣心慌。他又走了兩步，一直走到帳門口，看見楚華仍然哭得很傷心。魏觀完全沒了主意，歎了一口氣，說道：“我以為你生了氣，頂多打我幾下，我倒可以不理會，誰知道你隻是哭！我可拿你怎麽辦呢？”他呆呆地在門內站了片刻，轉過身把楚華放下了。
楚華知道他已經放棄了，心裏不再擔心，卻開始不舍，就仍然抓著他的肩膀沒有放手，站在他麵前繼續流著眼淚。魏觀便沒有立刻離開，看著她便又問道：“你希望我怎麽做？”
楚華忽然擦了兩把眼淚，平息了一下情緒，看著魏觀的眼睛說道：“我已經想好了，我以後不會再嫁給任何人，如果五王子即位，我也絕不會嫁給他，就算是大妃我也不要再做，我寧可讓他尊我為太後！但是他得十分尊重我才會這麽做！如果我被人搶走，又被人搶回，誰還會尊重我呢？如今的狀況，你雖未得到河套平原，卻已得到那欽的領地，你已經占到很大的便宜，繼續打下去卻未必能得到更多的好處，何不到此為止呢？五王子眼下最關心的，隻怕是王庭不要失陷，如果你們能夠和談，你讓出王庭，退回你自己的領地，他是無暇再去收複南方的失地的，因為旭日幹絕不會就此罷休，會回來跟他相爭。如果你能從我這裏退出去，使我能夠保全王庭，五王子才會敬重我，我這些百姓也才會敬重我！這裏雖然曾遭受很多威脅，那欽、海拉蘇、滿都勒、旭日幹，但他們或死、或逃，隻有我還看守著王庭，這就是我的價值！這樣，我才有資格跟五王子談條件！”
魏觀沉默了半晌，歎道：“好！如果你真的喜歡這樣，我就退兵三十裏，你去向奧登傳信，我和他就在你這裏談一談吧！”
楚華見他說出這話，心裏忽然湧出許多感激，眼淚又忍不住出來了。她望著魏觀笑了笑，說道：“謝謝你！”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