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睫毛細長,又密又卷。嘴角兩個酒窩,笑起來嬌俏明麗。與他起初所想不同,她雖敏慧,許多事上卻不精明。便是薑昱都能察覺之事,偏她懵懵懂懂,不點破,她便將自個兒蒙在鼓裏,偏還以為有她的道理。
她莫不是以為,國公府隨便個婢子,都能這般近他跟前?
很是仔細替他擦過臉,七姑娘就著熱水淨了手。瞧春英留下無用,索性揮手叫她下去。這人跟前,說不得她又得丟人,還是別叫人看笑話的好。
跟那晚的手法不同,今兒個隻為舒緩解乏,按壓起來便分外柔和。
他隻覺她指尖碰觸眉心一瞬,心頭有片刻起伏,許久才按耐下來。頭頂女子麵容精致,神情舒雅。他眼中除了搭起的藤架,便是她白皙娟秀的麵龐。太是耀眼,脂粉不施,別有一番清麗。虛著眼眸,深深瞧她一眼,他緩緩合眸,心底安寧順和。
遊廊一側栽了垂柳,風一吹,團團柳絮輕飄飄帶起,一片兒沾了他鬢,一片兒落在他襟口。
她瞪著眼,想著總不能讓他這樣出門兒,便小心翼翼用指尖剔下來,離去時指甲劃過他下顎,安神閉目的男子倏然睜眼。
該不會以為又是她輕薄他的吧?七姑娘記起往昔糗事,小臉微紅,趕忙捏著指尖柳絮,俯身靠近,替自個兒正名。“您長得太好,柳絮也過來巴結您。”
顧衍她一眼,端看她片刻,這才默然合上眼瞼。
柳絮巴結他?虧她想得出來。於他看來,巴結的更像是她。還笨的可以,一眼識破。隻誇他那句,聽來且受用。
被她揉得舒服了,便有了談話的興致。
“你那般小年紀,薑昱如何教你學問?”
看他沒追究她疑似“輕挑”的舉動,七姑娘鬆一口氣,再加上近日裏常與這人碰麵,便是她尚未察覺,也多多少少自在幾分。隻要眼前這人不動怒,她也能安下心來,放開了絮叨。
“其實也不難的。起初跟他誦讀,熟悉過後,便能記在心上。隻是練字時候辛苦些,手小握不住筆杆,手腕又沒有力道。最後是由二哥哥把著手,一筆一劃描摹出來。那會兒累了也想著溜出去太太屋裏躲懶歇覺。可二哥哥嚴厲,書房裏一步不離的守著,擰不過他,便隻能乖乖聽話。”
她雖說得期期艾艾,卻不難聽出話裏親昵,淡淡顯出分留戀。難怪他兄妹兩個感情篤厚,原是自小做伴的緣故。薑昱於她,怕是亦師亦友。
雖則心頭稍有介懷,然從她話裏,他亦收獲頗豐。
說到底,她不過是礙於身旁有個威懾,方才能靜心凝神,乖乖就範。顧衍一盤算,接下來幾月,他有的是空暇,足以與她雕琢。眼前女子是塊璞玉,自當打磨一番,方可華光初綻。
這話一說開,她是個肚子裏有貨的,專揀了北邊兒少見的與他湊趣。手上按得熟絡,十根指頭翩飛著替他敲打。從額角到腦門兒,再順著往耳後、頭頂上去。
於她不過是上一世做得再熟悉不過的套路,卻忘了國公府世子的腦袋,不是隨便個人都能敲敲打打,忒的不要命了。
他靜靜安躺著,偶爾鼻子裏哼哼,“嗯”一聲應她。聽她絮絮叨叨,竟不覺煩。他便想,江南軟語,果然比畿內正兒八經,字正腔圓的京梆子順耳。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