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使用化妝品不是很正常嗎?”我看葉茜也有這方麵的疑問,直接幫她問出了口。
“屍體在水中已經浸泡了一天的時間,加上河水暗流的衝刷,我們還能在她的臉上提取到如此多的礦物油,這就說明死者有化濃妝的習慣。”老賢說完把眼神轉向了明哥。
明哥會意,接著說道:“我在解剖的過程中,發現死者有過於頻繁的性交史,而且患有很嚴重的淋病,這是第一。第二,國賢分析出,死者有化濃妝的習慣。第三,死者經常使用劣質的化妝品,再加上她的穿著,說明她的生活層次並不是很高。最後一點,我們分析死者是外地人,如果是來我們這裏做正當行業,應該不會有這種打扮,所以我們懷疑……”
“是小……”
“小個屁,一點文化都沒有,叫失足婦女。”在我還沒有說出口時,胖磊直接給我頂了回去。
“磊哥說得對,失足婦女!”我咬牙斜視地回答。
“葉茜,你通知刑警隊,結合這兩點排查,難度要稍微小一點!”明哥總結性地說道。
“好的,冷主任,我這就打電話!”
趁著葉茜打電話的時候,我們把縫合好的屍體推進了冷櫃之中。接下的時間,就是等待刑警隊那邊反饋過來的結果。
有了針對性,調查起來難度就不是很大了,在第二天上午,葉茜就收到了信息。
“調查清楚了?”明哥坐在會議室裏問道。
“對,死者叫詹秋嫚,二十四歲,福建人,魅力花都KTV裏的陪酒‘小姐’。”葉茜回答道。
“怎麽查出來的?”
“我們市帶有‘唐’字又可以拔罐的地方,就隻有一個叫‘唐韻足療’的店,它在我們市屬中等偏下檔次。通過店內的監控,刑警隊發現死者曾在七月二十八日晚二十三時許在店內消費,好就好在她辦理的是會員卡,上麵有她的身份信息。”
“她來雲汐市多久了?”
“有兩年時間!”
“跟誰一起來的?”
“根據我們的調查,是跟一個叫龐向藍的女子過來的。”
“老鴇?”
“對,這個龐向藍今年有五十多歲,也是福建人,據說她手底下有十幾個夜場陪酒‘小姐’,她專門以從她們身上抽取提成為生。”葉茜介紹道。
“這不是組織賣淫麽?幹嗎不抓起來!”我有些義憤填膺。
“要是賣淫早就抓起來過了,現在這些KTV的‘小姐’都是隻賣藝不賣身,最多就是陪客人喝喝酒,不會在KTV裏做什麽出格的事情,所以根本沒有辦法去打擊。”
“磊哥,你這麽了解?”聽他這麽說,我不懷好意地問道。
“你小子,就知道你沒往好處想。”
“那你說說,你怎麽知道得這麽清楚?”
“像KTV這種娛樂性行業,我們市公安局對他們有嚴格的規定,尤其是監控視頻的安裝,必須要覆蓋整個KTV的主要地方才可以。你也知道,這些娛樂性場所是最容易出亂子的,為了防患於未然,我們市一些頗具規模的KTV裏的視頻監控,都是我去指導專業的人員調試的,你說我怎麽不知道?”胖磊喘了好幾口氣,才把這一段話說完。
“解釋得很清楚!我聽得很明白!”我笑了笑。
“你兩個別開玩笑了,開會呢!”明哥敲了敲桌子提醒道。
胖磊衝我翻了翻白眼,不再說話。
“按照我們的分析,死亡時間不超過二十四小時,屍體是七月三十日淩晨被發現的,也就是說她有可能是在七月二十九日淩晨被殺害的,而她七月二十八日晚二十三時還在足浴店裏消費,如果按照這個來推斷的話,她在離開足浴店的幾個小時裏就被殺害了。熟人作案的可能性較大。她是老鴇龐向藍帶來的,龐的嫌疑最大!”明哥開始分析案情。
“說不定她就是凶手。”
“下麵有三個事情要去辦。”明哥話音剛落,我們都拿起了筆,準備記錄。
“焦磊,你去延展視頻監控,看看能不能發現死者離開足浴店去了哪些地方!”
“明白!”
“葉茜,你讓刑警隊把龐向藍帶過來,我要親自問一問。還有,調查她的外圍情況,看看她跟死者有沒有仇怨。”
“好的,冷主任。”
“現在很顯然,死者是被人殺死以後拋屍泗水河的,雖然案發是在晚上,也不可能直接扛著屍體去拋屍,嫌疑人或許會使用交通工具。小龍、國賢!”
“在!”我們兩個答應道。
“你們兩個準備準備,等我這邊問話一結束,咱們就動身沿著整個泗水河上遊全麵勘查。”
“明白!”
八十一
散會後沒多久,刑警隊的同事便把傳說中的那位老鴇——龐向藍給帶了過來。我本以為這個當代的“媽媽桑”會像電影裏那樣風情萬種,邊扭屁股邊揮舞著手絹順帶再喊一句“大爺,進來玩玩啊”,可看到她的長相,著實讓我有些失望。
龐向藍個子不高,還不到一米六,身材有些富態,她這個年紀該有的皺紋、色斑在她的臉上一樣也不少。可能是因為長期使用劣質化妝品,在她的眼皮和眉毛上墨綠色的化妝痕跡清晰可見。
“坐吧!”明哥把她帶進了辦公室。
龐向藍顯得有些緊張,坐在板凳上不敢直視我們,低著頭,雙手在兩腿之間不停地揉搓。
“龐向藍!”明哥大聲喊出了她的名字。
“在,警官!”龐向藍偷偷地瞄了我一眼。
“你認識詹秋嫚嗎?”
“小嫚,我認識,她是我從家鄉裏帶出來的。”
“你帶她出來幹什麽?”
“就是做……”龐向藍有些吞吞吐吐。
“做陪酒‘小姐’?”明哥直接幫她說出了答案。
“嗯!”龐向藍有些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你帶她出來多長時間了?”
“從她十六歲我就把她帶出來了!”龐向藍老實地回答。
“這些年她一直跟在你身邊?”
“嗯!”
“她的家人呢?”
“在福建老家。”
“她家裏有幾口人?”
“小嫚是農村人,家裏人比較多,除了父母之外,她兄弟姊妹八個,她在家裏排行老二,上麵有一個哥哥。”
“她是不是自願跟你出來的?”明哥繞來繞去,就是不往重點上說。
“肯定是自願的,在我們那裏跟小嫚情況差不多的人有很多,都是因為子女多,而且家裏又重男輕女,所以很多小女孩一成年就會出來打工。”龐向藍解釋道。
“詹秋嫚這些年有沒有回過家?”
“回過,我們的家都在一起,一到過年的時候,我會帶著她們一道回家!”
“你難道不想知道我們為什麽老問你詹秋嫚的情況麽?”明哥忽然的這一句話,讓我佩服得是五體投地。
你肯定會納悶,我為什麽有這麽高的評價,這不就是普通的一個問題嗎?我至於大驚小怪成這樣嗎?如果你仔細回味,你會發現這是明哥在跟她玩心理戰術,她已經不知不覺地掉進了明哥挖的坑裏。
死者到現在已經失蹤三天了,龐向藍作為老鴇不可能這麽長時間都不聯係她,如果她真的不知道詹秋嫚的下落,那明哥說出死者名字時,她的第一心理反應應該是“詹秋嫚怎麽了?”“詹秋嫚犯了什麽事?”,她問出這樣的問題才屬正常現象。
咱們再來看看現在的龐向藍,很淡定,一句多餘的話都沒說,她的表情給我們的感覺就好像她已經知道了詹秋嫚的死訊。所以明哥剛才兜了那麽大一個圈,就是要證明一個問題,這個龐向藍到底對這件事知不知情。從她目前的表現來看,很顯然,她要麽是凶手,要麽就是知道內幕。
“唉!”龐向藍麵對明哥如此犀利的問題,竟然長歎了一口氣。
明哥微眯起眼睛聽著。
“既然都已經說到這個分上了,我也不想再隱瞞了!”如果說進門之前龐向藍給我們的感覺像是一個泄了氣的皮球,那此時此刻的她仿佛已經回過氣來了。
“說說看!”
龐向藍提了提嗓門:
“其實你們不知道,我手裏有十四個姑娘,小嫚算是裏麵長得最漂亮的一個,要身材有身材,要臉蛋有臉蛋,而且膚色也特別健康,不管走到哪裏都受人歡迎。我不給姑娘們開工資,我把她們帶入夜場,全部都是憑自己的長相混小費,這個小嫚平時陪客人吃吃飯、喝喝酒,一個月最少也有一萬多的收入,也算我手裏的頭牌了。”
龐向藍說到這裏,從背包裏掏出一包紅塔山給我們在場的所有人分發下去。紅塔山如果放在二十年前,那絕對能跟中華煙媲美,可現在因為售價隻有七元錢,它已經被列為低檔香煙的範疇。接過她遞過來的煙卷,又注意到了她手中的那個連高仿都算不上的LV挎包,從這些不難看出,她的經濟水平並不怎麽樣。
吧嗒!隨著打火機的火苗躥出,龐向藍使勁地吸了一口接著說道:“小嫚是我手裏的紅人,我對她也是掏心掏肺,平時我手裏隻要有暴發戶客人,第一個推薦的就是她,就因為我偏心,弄得其他姑娘都對我是怨聲載道。我本以為小嫚能體會到我的良苦用心,可最近兩年來到你們雲汐市,我發現她整個人都變了!”
“怎麽說?”
“你們是公安,我們是幹娛樂行業的,有些事咱們都心照不宣,我也不用藏著掖著。我手裏的姑娘雖然是陪酒‘小姐’,但是我們隻賣笑,不賣身。我可以向你們保證,我手裏的姑娘沒有一個跟客人有皮肉生意,但唯獨這個小嫚除外。”龐向藍說話的語氣顯得很無奈。
“你是說這個詹秋嫚不遵守規矩,去賣淫?”明哥問道。
龐向藍搖頭說道:“賣淫倒沒有,主要是你們雲汐市屬於能源城市,有錢的煤老板多得數不過來,小嫚整天跟這些人接觸,為了能從煤老板身上撈到好處,她經常跟一群男的出去鬼混。你說一個除了臉蛋和身材什麽都沒有的女人,這些有錢人圖她什麽?說白了不就是為了睡她嘛!我已經跟她說過不知道多少次,讓她不要跟這些人接觸,可她就是把我的話當成耳旁風。”
“也就是說,你是經常聯係不到詹小嫚?”明哥的眉頭微微皺起。
“她是翅膀硬了,我也管不了,看在她這些年也給我賺了不少錢的分上,我也懶得去管了,寒心了!”龐向藍說到這裏,眼眶竟然微微濕潤起來。
這到底是不是鱷魚的眼淚,我是傻傻分不清楚,也隻有思想很單純的葉茜從口袋中掏出了一張麵巾紙遞了過去。
“謝謝!”龐向藍接過紙巾,小聲地抽泣著。
人家都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雖說話粗但理不粗。幹我們這行,見過了太多的社會黑暗麵,時間長了我們都會有一個毛病,對什麽事都會持一種懷疑態度,我對龐向藍的種種表現也同樣持這種態度。
龐向藍把麵巾紙攥在手中:
“我今年都已經五十多歲了,算起來跟她們的母親年紀都差不多,她們從小就跟在我後麵,都是苦孩子,因為我們出身卑微,隻能做這些下三爛的工作,但我們也有感情在。”
“我手裏的姑娘哪個不是要一個人扛起一個家?有人會說,你們有手有腳幹嗎要幹這不要臉的事情?可他們哪裏知道,現在一份正經工作能賺多少錢?每月去掉自己的吃喝花銷,連買件像樣衣服的錢都沒有,指望那點工資能養活誰?有時候連自己都養活不了,家裏人怎麽辦?看著他們活活餓死?我們這些人生來貧賤,你說我們能拿什麽來換錢?除了身子我們還能拿出來什麽?哪個女人心中沒有一個白馬王子?誰他媽生出來想當個婊子?”
龐向藍含淚說完的這段話,讓我震驚不已,我甚至都有一種想當麵給她賠禮道歉的衝動。她說得沒錯,但凡一個女孩能有一條出路,都不會選擇這條道。
正常人在大街上看到那些赤裸上身、脖掛金鏈子的莽夫都會感到一絲厭惡,而這些暴發戶卻是KTV消費的主力軍。試想,我們連看一眼都會覺得惡心的人,這些KTV‘小姐’卻要圍著他們賠笑一晚上,為的就是賺他們身上的那幾百塊錢,換位思考,她們確實也不容易。
聽了這些話,作為一名人民警察的我,竟然對那些失足少女的立場從鄙視變成了同情。
龐向藍哽咽了一會兒,接著說:“我對我手裏的每一個姑娘都是盡職盡責,隻要她們有任何問題,一個電話我全部都給她們弄得好好的。就拿小嫚來說,其他姑娘住的房子都是六人間,我給她租的卻是單間。別的姑娘一個星期隻能休息一天,她現在是隨便休,高興了就去上上班,不高興就連影子都見不到,你覺得她這樣做對得起我麽?我現在是把她領上了路,她卻對我忘恩負義。她這麽做我也不怪她,也許不跟著我,她會有更好的將來。早在半個月前我就跟她劃清了界限。”
龐向藍說到這裏,把手中早已熄滅的煙卷按在了煙灰缸裏,有些黯然神傷地說道:“所以警官,詹秋嫚不管發生什麽事情都跟我無關,你們也不用告訴我,我也不想知道。”
明哥沉思了一會兒,點了點頭說道:“好吧,你可以回去了!”
龐向藍沒有說話,疲憊地用手指使勁按了一下自己的太陽穴,坐在椅子上深吸了一口氣,起身離開了辦公室。
“明哥,你覺得她是不是凶手?”胖磊問道。
“從死者舌骨斷裂的情況來看,嫌疑人的手勁相當大,我剛才注意到龐向藍的雙手,手指短而且肥,她是不可能造成死者那麽嚴重的舌骨斷裂的。按照我解剖的情況分析,掐死死者的應該是一個手掌很大而且很有力氣的人,我個人偏向是男性,她應該不是凶手。”
“那這麽說,她剛才所說的有可能是實話了?”我好奇地問道。
“這個我也不清楚,我看她說話的表情很自然,不像是在撒謊。”
“死者是外地人,如果龐向藍說的屬實的話,那嫌疑人就有可能是她經常接觸的一些人。會不會是這樣一種情況,死者跟嫌疑人出去鬼混,嫌疑人想強行跟死者發生性關係,死者不願意,嫌疑人失手將其殺害,然後拋屍泗水河?”我開始了假設性的提問。
“不排除這個可能性!”明哥認可道。
“如果這樣就麻煩了,連跟死者走得最近的龐向藍都不知道她整天跟誰混在一起,我們到哪裏去摸清楚頭緒?”我的臉拉得跟驢臉一樣長。
“葉茜,你現在聯係刑警隊,讓他們圍繞龐向藍的口供進行調查,看看她說的是不是實話。”
“好的,冷主任。”
“接下來就動身去勘查泗水河岸的外圍現場。”明哥一聲令下,我們紛紛去準備各自的勘驗裝備。
八十二
這起案件的外圍現場就是河灘上方那條平時無人問津的土壩子。現在證據已經證實,嫌疑人是殺人拋屍,就算是在夜晚,他也不會膽大到直接扛著屍體拋屍河中,所以嫌疑人應該使用了交通工具,這是其一。
其二,根據屍體的漂流距離來看,嫌疑人拋屍的地點應該在泗水河上遊很遠的位置,如果沒有交通工具也不可能。
河灘上都是軟土,步行都會陷入很深的土坑,除了飛行器,別的交通工具根本無法在上麵行駛,所以要想拋屍,河灘上方為了防洪修建的土壩子是唯一的必經之路。
壩子呈東西走向,寬約四米,兩邊無任何護欄,因為早年堆砌時就沒怎麽上心,整條路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條波浪線。
勘查車因為自帶很多勘驗器材,負重高、底盤低,想在這上麵行駛,比登天還難,所以整條壩子的勘查,必須徒步完成。
我們其他人還好,但對走路都喘大氣的胖磊來說,絕對是一種煎熬。
“這麽爛的路,還有人在上麵跑車?也不怕刮到底盤。”我們剛從斜坡爬上壩子就發現了眼前讓我們吃驚的一幕。
“你看看,還不少呢。”葉茜拉了拉我的衣袖,指著地麵說道。
“我想起來一件事,我以前跟小劉在這附近釣過魚,前麵有一個地方風景還算不錯,有很多人在那裏弄戶外燒烤。”明哥用手指著遠處對我說道。
在來之前,我本以為這個地方除了嫌疑人幾乎沒什麽人來,現場破壞得不會太嚴重,可現在看來,我想得太好了。
複勘現場,痕跡檢驗員都是處於主導的地位,因為這個時候該解剖的屍體已經解剖完畢,該檢驗的檢材也幾乎都做得差不多了,要想找到突破口,隻能從痕跡物證上想辦法,所以每次複勘現場,我都倍感壓力。
雖然我心裏暗自叫苦,可也不能讓大家灰心,於是我張口說道:“沒事,雖然現場有可能被破壞,但也不是沒有規律可循。”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