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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二章《屍案調查科.第二季.2,一念深淵》(6)(1/5)

作者:灰大郎字數:97154更新時間:2023-09-29 00:21:25

    第四案斷命饅頭

    一

    蔣波在他的同學裏無疑是個幸運兒,當年高考,學習成績並不優異的他隻考進了一所三本院校,但是一次偶然的考試,徹底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

    蔣波有個好兄弟名叫宋琦,兩人是大學舍友,頭對頭睡了4年,用他們自己的話去形容,那是“一起同過窗,一起扛過槍”的“戰友”關係。

    蔣波和宋琦之所以關係如此之近,主要因為兩人無論是家庭條件還是人生態度,都驚人地一致。俗話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大學4年,兩人除了女朋友沒有“共用”過以外,其他的都能做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而這種和平共處的關係,也隻持續了4年,直到大學畢業麵臨就業之時,蔣波這才感覺到其實他和宋琦之間還有著不小的差距,因為他忽略了另外一層關係——親戚。

    宋琦和蔣波的父母雖說都是一水兒的工人階級,但令蔣波沒想到的是,宋琦還隱藏了一個擔任雲汐市公路局局長的姑父。

    剛畢業沒半年,蔣波的求職簡曆已經送出去了幾百份,均石沉大海,而宋琦卻活得無憂無慮、逍遙自在。因為他的姑父提前透露了一個消息,公路局要公開招聘事業編製工作人員,讓他多聯係幾個同學幫著一起充數,這樣按照比例淘汰,他自己就有考進的可能。這種極為私密的消息,宋琦當然隻會悄悄告訴幾位要好的兄弟。蔣波則是這些兄弟中第一個接到宋琦電話的人。

    按照宋琦的要求,蔣波將與其他7位大學同學一起報考,為了保證萬無一失,這些人中還必須有人能通過筆試。舉個例子,如果宋琦的幾個兄弟全在筆試環節落敗,那到了麵試,宋琦隻能孤軍奮戰,萬一遇到個強大的敵手,就算是他的姑父提前打好了招呼,也有前功盡棄的可能。所以為了增加勝算,宋琦自己掏錢,給所有人都購買了一份備考資料。

    蔣波從畢業起,每天的生活就是投簡曆、等消息。百無聊賴之時,他正好收到了宋琦郵寄來的備考資料。他本著為兄弟兩肋插刀的信念,用一個月的時間把所有的資料全部認真學習了一遍。

    參加省考的人都知道,這種考試一般不會給考生留多少複習時間,一般從報名到筆試,也就兩三個星期,好在宋琦一幫人提前得知消息,比其他考生多出了近兩個月的複習時間。

    4月27日,第一輪筆試結束,宋琦、蔣波成功入圍,經過層層篩選,兩人最終殺入了麵試環節。宋琦報考的職位隻有3個名額,其中兩個名額已經內定,玩兒的也是宋琦的套路。

    按照宋琦姑父的說法,麵試考官都是隨機抽取,就算提前打招呼也不能麵麵俱到。為了保險起見,隻能讓宋琦和蔣波兩人用盡全力,如果宋琦的分數較高,那皆大歡喜;但萬一宋琦失利,就讓蔣波直接棄權,這樣依然可以保證宋琦能順利過關。但這樣做的前提是,蔣波必須自願放棄這個職位。

    宋琦和蔣波什麽關係?那是情比金堅的好哥們兒,宋琦當即就跟姑父拍胸脯保證:“如果蔣波考上,他絕對會讓我。”

    既然得到了肯定的答案,那隻能按照這個套路繼續玩兒下去。幾人千辛萬苦殺到了最後,最終成績放出,蔣波總分第二,宋琦則排在三名開外。

    “蔣波,剩下的我都安排好了,下周體檢抽血時我把血樣給你換掉,到時候你體檢過不去,我就直接能頂上了,這次多謝你了,兄弟。”電話那邊,宋琦手舞足蹈,相當地興奮。

    而電話這邊的蔣波卻說不好心裏是個什麽滋味,隻能魂不守舍地回道:“不、不客氣。”

    接著兩人又寒暄了幾句,便結束了通話。

    掛掉電話的蔣波,心裏突然矛盾起來,吃了近一年的閉門羹,他心裏比誰都清楚,一份穩定的工作會改變他後半生的人生軌跡,但一手是兄弟情誼,一手是將來的前程,他該如何抉擇,他心裏也已經拿不定主意。

    “請問我該如何選擇?”

    無法抉擇的蔣波,用了近100字把整件事兒的大致經過敲在了提問網站上。

    “樓主你是傻×嗎?這年頭兄弟情誼值幾個錢?”

    “我覺得樓主就是一個小學生,問這麽幼稚的問題。”

    “想想10年後,人家找個工作穩定的老婆,組建個幸福的家庭,你這個兄弟還算個屁?”

    …………

    網友的回答幾乎全都是一邊倒,這讓蔣波也有點兒動了雜念。

    “書是我自己看的,麵試也是我自己答的,我考上的職位,為什麽要拱手讓給其他人?反正宋琦有他姑父在,今年不行明年再接著考就是。”

    蔣波薅了一晚上的樹葉,終於做出了決定,他一定要抓住這個可遇不可求的機會。

    接下來的事情發展,完全超出了宋琦的預料,蔣波的血液檢查結果顯示患有傳染性疾病,隻要蔣波不提出異議,這件事兒就算是圓滿收官,可令宋琦沒有想到的是,蔣波竟然自帶了一份三甲級醫院的化驗單,結果顯示完全健康。最終,按照程序,蔣波的血樣被送到了省一級的指定醫院進行複檢,檢驗的結果可想而知。

    宋琦和蔣波也因為這件事兒反目,多年的兄弟成了相見分外眼紅的仇人。

    而就在蔣波帶著憧憬走向新的工作崗位時,他哪裏知道,噩夢正在朝他一步步逼近。

    宋琦的姑父高嶽是蔣波的頂頭上司,蔣波是如何入編的,他心裏是一本清賬,這家夥搶了自己親戚的飯碗,他自然不會讓蔣波好過。

    蔣波招考的職位是機關職員,可到了上班的日子,他卻莫名其妙地被分配到了邊遠的檢查站。而且從他上班第一天開始,站長就沒給過他一分鍾的好臉色,蔣波本來還在納悶兒,可當看到檢查站垂直領導欄中“高嶽”的大名時,他才恍然大悟。

    “我是正兒八經的事業編製,高局就是再有本事也不能開除我,這幾年先夾著尾巴做人唄,等高局一退休,我看誰還敢給我臉色。”蔣波想法很是簡單,可現實卻給了他沉重的一擊。

    檢查站十五六號人,他成了唯一的另類,上班這一年多的時間裏,他沒有參加過一次單位聚會,也沒有一個同事跟他掏心掏肺,大家都像躲瘟神一樣躲著他,甚至有人放出話來,誰要是和蔣波走得近,評優提拔全都免談。

    人都是群居動物,這種被人孤立的感覺自然很不好受。而火上澆油的是,他的站長為了討好高局,開始變著花樣折磨他,別人上班都是黑白輪崗班,到了他這裏,就全部變成了夜班。別人上班隻是喝喝茶、抽抽煙,順道檢查檢查;可到了他這裏,卻有處理不完的材料和公文。

    “早知如此,我就不應該來上這個班!”長期受欺壓,讓蔣波都有了辭職的打算。可每每這個時候,他總是在想:“如果自己真辭職了,那豈不是讓小人陰謀得逞?狗急了還跳牆呢,既然你們不仁,也別怪我不義。”

    被逼急了的蔣波,本著“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念頭,開始有計劃地展開報複。

    他所在的檢查站,主要職責就是查看過往的貨車是否超載。現如今隻要是貨車,就沒有不超載的,這已經是不言而喻的潛規則,每天晚上經過檢查站門口的車輛也不例外,但這些車隊要麽是同事的親朋好友,要麽就是領導的關係戶,所以這些車才可以輕鬆過關。而這些車,就成了蔣波下手的對象。每天晚上經過檢查站的關係車,接近上百輛,如果都查,根本不現實。而且蔣波心裏清楚,他的同事之所以對他不冷不熱,全都是迫於領導的淫威,所以報複同事大可不必;既然要反抗,那肯定是要拿領導的親戚開刀。

    經過一個多月的明察暗訪,他發現有一支車隊跟站長的關係頗為密切。車隊隸屬於一個石料廠,老板姓金,綽號“石猴”。因為和“金絲猴”奶糖諧音,道上也有人稱呼他為“金石猴”。“石猴”名下共有20輛“後八輪”貨車,每天晚上11點到次日淩晨5點,車隊會準時從山上拉運石塊返回石料廠。

    蔣波推測,“石猴”很有可能和站長是合作關係,而且據說“石猴”經營的石料廠裏還有站長不少的股份。

    為了證實這一點,蔣波可謂煞費苦心,不過俗話說得好,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蔣波在下了5000元錢血本以後,終於得到了確切的消息。

    “奶奶的,藏得可真夠嚴的啊。”蔣波把一張寫滿黑體字的信紙用打火機點燃,泛著赤色的火焰越燒越旺,直到信紙化為灰燼,蔣波牙關緊咬,嘴裏喃喃自語:“以權謀私,行,看我今天晚上怎麽讓你下不來台。”

    常言說,“屁股再臭還有衛生紙親近”,蔣波就是再不受人待見,身邊也總會有幾個小弟圍著他轉。

    打定主意的蔣波,喊來了平時關係不錯的兩位臨時工。晚上11點,當檢查站的其他值班人員都睡得昏天黑地時,蔣波三人穿戴整齊,手持停車燈,站在了路口。

    出來幹活兒前,他特意囑咐,幾人的手機全部關機,並交由他統一保管,他這次的用意很明顯,他就要仗著自己的執法權,打站長一個措手不及。

    11點30分,“石猴”車隊的第一輛貨車被攔停,蔣波迅速收掉司機的手機,讓其把車停靠在路邊,緊接著11點50分,第二輛貨車以同樣的手法被攔停。前後不到3個小時,“石猴”的20輛貨車在路邊排起了長龍,蔣波把車鑰匙均攥在自己的手中,緊接著撥通了本埠市和雲汐市公安局的電話。

    有人就納悶兒了,車輛超載,為何還要公安局介入?要想知道其中的緣由,事情還要從頭說起。

    蔣波工作的檢查站,位於雲汐市和本埠市的交界地帶,從檢查站駕車向東行駛約20公裏,便是本埠市的地界。

    從灣南省的地圖上很容易發現,本埠市的周邊層巒疊嶂,有很豐富的石料資源。

    石子,永遠是建築行業的核心原料,在這個房地產市場發展得如火如荼的年代,隻要你手裏有石料,就不發愁沒有銷售市場。供不應求的市場,使得很多人開始鋌而走險。而窯村的村民比起其他人,則占據了得天獨厚的優勢。

    窯村的地理位置,正好處於本埠市和雲汐市的連接地帶,村民既熟悉本埠市的地理環境,又對雲汐市的地方性法規有所了解。所以很多窯村人鑽了“本埠市交通不便執法困難,而雲汐市又無權管轄”的漏洞,他們晚上在本埠市非法開山炸石,然後連夜運送到雲汐市境內打成石料銷售,促成了一條穩定的產業鏈。

    而“石猴”就是這一行當的始作俑者,窯村大大小小的石料廠,基本上都唯他馬首是瞻,隻要他敢幹,其他人就有了底氣,隻要他一收手,剩下的人也隻能坐井觀望。

    蔣波決定報複前,就已經查詢了相關的法律,這種非法開山炸石頭的行為,已經觸犯了《刑法》,涉嫌“非法采礦罪”。他收掉司機的手機,一方麵是為了防止相互串通,另外一方麵也是為了能保證很多絕密信息不被刪除。再加上這20車山石,基本上就是“人贓俱獲”。

    俗話說,“做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蔣波如果能得過且過,他也絕對不會用如此極端的方法去報複。可無奈站長把他逼上了絕路,他也隻能破釜沉舟了。蔣波的目的很明確,就是要借此讓站長把牢底坐穿,而且為了防止兩地市的公安局因管轄問題相互推諉,他幹脆直接撥打了兩個地市的報警電話,確保萬無一失。

    “反正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就算這次扳不倒站長,也夠他喝一壺的。”蔣波緊緊地攥著一個裝滿貨車鑰匙和手機的布袋,在20多人的簇擁下,忐忑而急切地等著警車的到來。

    第一個趕到的是雲汐市公安局窯村派出所的民警,當值班民警看到這陣勢時,又趕忙撥通了分局值班局長的電話,值班局長聽到匯報,知道事關重大,又緊接著聯係了市局的治安支隊。

    20分鍾後,本埠市公安局的相關民警也趕到現場,他們看到如此“壯觀”的場麵,同樣也是一級一級匯報到了市局。前後也就半個多小時,兩個地市的40多名民警把貨車和司機團團圍在了一起。

    在現場得以完全控製後,兩地市的公安局領導,來到了一個隱蔽的角落開始磋商。

    “邵支,你看這件事兒怎麽辦?”最先開口的是雲汐市公安局分管危爆的副支隊長劉明峰,而他口中的“邵支”則是本埠市治安支隊的分管領導。

    “劉支,這20輛貨車是從東向西行駛,很顯然是在我們本埠市轄區開采石頭,然後運往你們雲汐市進行加工和銷售。在我們市涉嫌非法采礦,在你們市涉嫌非法銷售,按理說,我們兩家都有管轄權。”

    “邵支,既然說我們市有管轄權,而且車子也扣在我們雲汐市的境內,那我們市接手了怎麽樣?”

    “哎,我說老劉,咱們兩個也算是老交情了,這麽好的案源,你們說擄走就擄走,不合適吧。”

    “那你說怎麽辦?”

    “我們本埠市的情況你也知道,周邊都是山,這些非法開采的就跟蛀蟲一樣,今天這兒掏一點兒,明天那兒掏一點兒,我們是防不勝防,你看看咱們市周邊的山,一座座都被炸成禿瓢了。”

    “可不是嘛。”

    “為了打擊這幫蛀蟲,我們市可算是下了大力氣,可收效甚微,我不管,今天有這麽好的案源,說什麽也不能讓你們雲汐市帶走了。”

    “得得得,我還不了解你,我現在就打電話跟局長匯報,不行咱們兩個市成立聯合專案組,而且這個案子要是查起來,從開礦、運輸到出售,估計都能涉及上百人,你們本埠市要是單獨幹,要抽多少警力?你日常的警不出了?”

    “行,我也給我們局長打電話,就按你說的辦,成立聯合專案組。”

    兩名副支隊長,分別選了一個無人的地界,撥通了各自局長的電話,像這種大規模的行動,成立聯合專案組是最常用的做法,所以提議得到了局長們的認可。

    而這起案件之所以會讓兩個地市的公安部門垂涎,主要因為兩點:一是有充足的人證(司機),二是有確鑿的物證(石料),而且公路局的執法人員又在第一時間沒收了所有司機的電話,就算是拿不下來口供,這些證據也足夠立案追訴。

    為了能在最快的時間內有所突破,在場的20名貨車駕駛員被依法傳喚,20輛“後八輪”貨車也被開往了一個秘密的停車場封存。

    按照“非法采礦罪”的相關條款,開采石料的方數直接關係到後期的定罪量刑,所以這20車石料到底有多少方數,必須找有相關資質的人員前來測量。

    為了能把傳喚的那24小時用到實處,第二天中午,專案組就從國土資源廳邀請到了專業人員對查扣的石料進行測量。

    可令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國土資源廳的工作人員在測量的過程中,還在其中4輛貨車上找到了4個密封的編織袋。

    “這是什麽?摸起來硬邦邦的。”在場的偵查員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編織袋挪到一片平整的水泥空地上。

    “打開不就知道了。”其中一名偵查員喘著粗氣回答道。

    “對,去拿剪刀來。”

    “不用那麽麻煩,我鑰匙環上有裁紙刀。”

    最先緩過勁兒來的偵查員接過小刀,沿著編織袋封口的下端“咯吱咯吱”地把袋子劃開了一個一字形的敞口。隨著編織袋被扒開,一股難以形容的刺鼻味道撲麵而來。

    “什麽東西?”

    隨後,偵查員震驚地發現,袋裏居然有兩個人頭。

    二

    作為警察,最煩躁的事兒,莫過於在假期接到單位電話。10月4日,我本來計劃開車載著老爸老媽好好欣賞一下祖國的大好河山,可誰承想,車剛開到高速路口,明哥的電話就追了過來。

    “你還真會掐時間,再晚1分鍾,我們就上高速了。”

    “窯村大槐樹停車場發現4個編織袋,其中一個編織袋中裝著兩顆人頭和下肢,另外3個編織袋還沒有打開,你和師父、師娘解釋一下,估計這個假期要泡湯了。”明哥的話語中略帶歉意。

    “得,你師父那脾氣,還用解釋嗎?我現在就回去。”掛完電話,我急忙掉轉方向盤朝反方向的輔路駛去。

    “小龍,什麽案件?”開口的是我父親。

    “在停車場的編織袋中發現碎屍,就目前看,已經死亡兩人了。”

    “死亡兩人已經是惡性案件,那要抓緊點兒時間,趕緊回去。”

    “爸,那你們現在想去哪兒?”

    “有你媽在,把我們丟在路邊,你趕緊去現場。”

    正如我父親所說,死亡兩人或者兩人以上的案件,為主觀惡意極大的案件,這萬一是針對不特定對象的報複殺人,那後果絕對不堪設想。所以一旦遇到這種案件,我們必須加班加點和嫌疑人搶時間。雖說這心裏有些不爽,但我還是不敢怠慢,我把父母丟在了路邊的公交站,接著踩足油門朝現場駛去。

    窯村位於雲汐市的最東邊,而我所在的高速口卻在雲汐市的最南端,就算是超速行駛,沒有個把小時也很難到達。

    “反正著急也沒用,就這麽著吧。”一想到這兒,我的心情也放鬆下來。為了能讓大腦在短時間內放空,我選了一首薛之謙的《演員》無限循環著朝目的地駛去。

    一個半小時後,在導航的幫助下,我終於找到了那個有兩個足球場大小的“大槐樹停車場”。沿著停車場的院牆根兒行駛半圈後,我將車停在了一輛警車旁邊,我剛推門下車,葉茜便朝我揮手:“小龍,這裏。”

    我對她做了個OK的手勢,徑直走了過去。

    “明哥他們呢?”

    “在停車場裏麵呢,冷主任讓我在這裏迎你。”

    “現場什麽情況?”

    “昨天晚上,我們市局治安支隊和本埠市聯合執法,查扣了20輛涉嫌非法采礦的貨車,今天早上國土資源廳的專業人員來測量土方時,在其中4輛車上發現了4個編織袋,現在已經證實,4個袋子中裝的全部都是肢解後的屍塊。”

    “4個編織袋?死了幾個人?”

    “目前是兩個,根據公路局檢查站的執法人員蔣波介紹,昨天晚上有多輛運石車從路麵經過,他也不確定其他車上還有沒有,焦磊老師剛才已經帶著10多人去調監控了。”葉茜說著抬起右手看了一眼時間,“都出去一個多小時了。”

    “走,先去看看。”

    “嗯。”

    換上勘查服後,我和葉茜幾步走到了停車場的大槐樹下,此時明哥正在把編織袋中的屍塊一一取出擺放在鋪好的塑料雨布之上。

    “這是什麽味道?這麽刺鼻?”剛一走近,我就感覺到一些不適。

    老賢站在一旁開口介紹:“像是某種化學物品的氣味,聞起來有氨水的味道,但具體成分是什麽,還需要回去化驗。”

    我點了點頭,瞥見雨布上的兩具屍體已經拚接完畢,接著開口問道:“明哥,現在屍體是什麽情況?”

    “4個編織袋,兩具老年屍體,嫌疑人在分屍的過程中,隻是把頭顱、四肢肢解了。1號編織袋中裝有兩顆頭顱和少量下肢;2號、3號編織袋內分別裝有軀幹部分;剩下的部分則裝在4號編織袋中。

    “屍塊完整,沒有缺失,嫌疑人分屍時保留了死者的內衣褲,另外,兩名死者的麵部都曾被灼燒過,暫時分辨不清長相。”

    “分屍毀容?”

    “對!”

    明哥說著把本來臉麵朝下的頭顱翻了個個兒,我略微好奇地輕輕一瞄,這一看不要緊,我差點兒把早飯全部給交代了出來,死者麵部的肌肉組織已經完全被燒成焦炭,就連裸露出的顱骨也已經受熱發黃。

    我強忍不適,張口問道:“賢哥,怎麽能燒得這麽厲害,什麽助燃劑造成的?”

    老賢答道:“屍體麵部燃燒殘留物太少,我隻是提取了樣本,不敢浪費,所以我暫時也不知道助燃劑是什麽。”

    明哥接道:“死者的五官肌肉大都已經被燒焦,但耳根、下巴的肌肉組織還保存完好,由此推斷,嫌疑人使用的助燃劑不是液體類,因為液體會自上而下地流動,可造成低下部位被灼燒。

    “排除液體,氣體的可能性也不是很大,如果是用氣火槍噴射,可能連骨麵都會高度碳化。這樣看來,助燃劑應該是固體。

    “從肌肉組織的碳化程度分析,這種固體還要能在瞬間釋放出高熱量,我個人推測,應該是火藥類助燃劑。當然,我說的火藥隻是泛指,炸藥、起爆藥甚至易燃的化學藥品都可以,但具體成分還要等國賢的化驗結果。”

    老賢“嗯”了一聲,似乎心裏有了譜兒。

    “對了小龍,你去看看編織袋的封口。”

    我戴上乳膠手套,回了聲“好的”,徑直朝4隻編織袋走去。

    編織袋呈純白色,無任何外觀標誌,分內外兩層,內襯塑料薄膜,這種袋子可以起到很好的防潮作用,在市麵上也很常見。

    明哥為了方便取出屍塊,隻是在袋子的中間部位劃開一條刀口,而重點的封口部位,則紋絲未動。

    我從勘查箱中取出放大鏡,仔細觀察了封口部位,接著兩個專業名詞脫口而出:“編緯平行,雙線。”這也是痕跡學上的一種慣用稱呼。

    在痕跡學的研究領域內,有一個很大的分支,叫“織物痕跡學”。何為織物?最簡單的解釋,就是所有需要編織的物體。比如手套、毛衣、布料等。

    而織物在編織的過程中實際就是一個經緯交織的過程,經度表示的是縱向,緯度則表示的是橫向,有些情況,我們可以直接從經緯交織的稠密程度、花樣類型,判斷出織物的種類。例如,毛衣和手套的經緯交織就有很大的不同。

    編織袋的封口其實也是“織物痕跡學”研究的範疇。根據分類,編織袋的封口可以概括成兩種,第一種為手工編織,這種封口過程類似於在家裏打毛衣,用一根放大數十倍的長針,帶入封口線,交叉縫入即可,這種封口受外界影響較大,很容易跑偏,而且編緯的長短寬窄很難達到一致,給人一種參差不齊的感覺。

    第二種就是機器編織,這種封口適用於大批量生產。它的好處是,封口速度快,封口密,不會造成漏袋的情況。但機器封口的痕跡可不是一成不變,相反,它會因封口機的種類不一,表現出不同的編緯痕跡。

    根據統計,市麵上出售的封口機大致可以分為三種。

    第一種是半自動封口機,這種機器在封口的過程中需要人工幹預,它需要人把編織袋放入編孔中,接著再打開開關,編織機從左到右縫製一圈,便完成編織,它所形成的編緯痕跡隻有一條,我們痕跡學上叫單線編織。

    第二種是全自動封口機,這種就省事兒得多,編織袋直接放在一個可以移動的托盤上,編織機自動收緊,然後從左到右,接著從右到左同時完成兩次編織,它所形成的編緯痕跡有兩條,痕跡學上稱之為雙線編織。

    第三種就是流水線全自動封口機,它和第二種相比隻不過是多了一條流水線功能,它所編織出來的也是雙線。

    因為現場的編織袋封口為雙線,由此可以推斷,嫌疑人封屍所使用的要麽是全自動封口機,要麽就是流水線封口機,而這兩種封口機的價格都不便宜,按照市麵上的均價,最普通的全自動封口機也要近萬元。

    按照正常人的理解,嫌疑人絕對不會為了把屍塊封入編織袋而專門花錢購買這種機器,他之所以選擇這種封口方法,一定是因為他自身有某種便利的使用條件。

    而嫌疑人使用的又是價格較為昂貴的防水編織袋,進而可以分析出,他封口的地方,或許是一個生產、加工不易受潮產品的車間。

    但一個地級市裏,這種加工車間有上千家,就算是分析出來,也如同大海撈針,所以我隻能老實地對明哥說道:“嫌疑人使用的是全自動封口機,別的暫時還沒頭緒。”

    明哥“嗯”了一聲,接著把法醫勘查記錄本遞給了葉茜:“屍體拚接好了,來幫忙記錄。”

    葉茜欣然接過,做好了記錄準備。

    明哥俯下身子,蹲在兩具屍體中間仔細檢驗之後說道:“1號屍體,女性,屍長156厘米,體重58公斤,根據牙齒以及其他骨骼生長情況來分析,其年齡在60歲左右;2號屍體,女性,屍長162厘米,體重61公斤,綜合分析,年齡在55歲左右。小龍,你看一下骨切麵,判斷嫌疑人使用的是什麽分屍工具。”

    我拿出放大鏡,對準目標位置觀察了一番後,得出結論:“嫌疑人應該使用的是剁骨刀。”說完,我忽然“咦”了一聲。

    “怎麽了?”老賢把頭湊了過來。

    我把放大鏡放在了兩處下肢骨麵附近:“賢哥你看,這些地方的骨切麵上都有乳白色的結塊,這是什麽?”

    老賢透過鏡麵,也發現了這一細微之處,他小心翼翼地用棉簽擦拭後,放在眼前仔細觀察:“遇熱融化,像是動物油脂。”

    “乳白色,會不會是豬油?”

    “也不一定,很多動物油脂都呈乳白色,常見的還有羊油、牛油、馬油等。”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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