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請別思念我》(11)
請別思念我
周一上班,娓娓剛進公司就感覺公司氛圍有些異樣,幾個同事聚在一台電腦前,一見她出現便紛紛散開回自己工位上。她坐到自己電腦前,登錄通訊助手,嘉嘉給她發了一個窗口抖動,發過來一張照片給她。
照片一寸寸展現,緩衝的那短短幾秒,對她而言像有一個世紀漫長,她輕輕吸了口氣,隔了多少年的一記巴掌,終於還是扇在她臉上。
荒誕的過去,任性的曾經,在命運的激流處隻是拐了一個小彎,又迎頭將她撞上。
毫不遮攔地出現在她麵前。
她看了很久,也沉默了很久,與從前不期的邂逅,而她無法否認。
嘉嘉關心她,給她出主意:“娓娓,你別生氣,你可以報警告他們損毀你名譽。”
她笑了笑:“沒事。”
她移動鼠標刪了那張照片,清空了回收箱,等心情平靜下來以後又打開了另一個word,遠見的案子有了變動,龍文團隊主幹紛紛跳槽,需要娓娓重新遞交方案,進入下一輪的候選,雖然連趙宇東都認為是把人當猴耍,但是事已至此,也不可不為之一試。
旋轉的模擬圖看得頭昏眼亂,娓娓歎了一口氣,拿了馬克杯去茶水間倒咖啡,走到門口就聽見有人議論:“看不出,平時挺文靜的女的,原來在大學玩得這麽開……”“那怎麽都得裝一下唄,要不然怎麽嫁人?”
她靜在那裏,茶水間外一扇磨砂的隔斷門,隱隱綽綽能看見自己的臉倒影在上麵,沒有一點表情。
“這種女人,離過婚,還有這種事,哪個敢追?”
“追”她的人下午五點已經等在公司門口。娓娓開始沒留意,朝車站走了幾米,開車的人也默默在後跟了幾米,直到踏上人行道,那人降下車窗,探身出來不確定地叫了她一聲:“常小姐。”
她聞聲回頭,也愣了一下:“趙醫生。”
“好巧,您在這裏上班?”
“是啊。”
“我送您一程吧。”
“不用不用,”她指了指站台,“我坐公交車也很近。”
一同從公司出來的同事有幾個正朝著他們看過來。
因為這裏不好停車,趙慶朝前開了一段路,掛擋停下,從車裏下來,也不關門,走到娓娓麵前,很誠懇地說:“我有事想請您幫個忙。”
“什麽事?”
“關於周思念。”
她不知道該鬆一口氣還是提一口氣,脫口就問:“她把你怎麽了?”
他鼻梁上架著一副栗色墨鏡,也能看清他眼裏一閃而過的笑,當然不是因為娓娓這句話,而是他想到了什麽。
他說:“要不,我請您吃個飯吧,我們邊吃邊聊。”
娓娓猶豫了幾秒鍾。
一個動不動就把您放在嘴上的異性,他會對娓娓有企圖麽?
可能性比他其實是個女孩子都要低吧。
趙慶載著娓娓去了附近一家西餐館,隨便點了兩客簡餐把菜單還給服務生後,他就直奔主題:“常小姐,我想追求思念,請問可以麽?”
娓娓差點被水嗆到,這種未來女婿問丈母娘的語氣算怎麽回事?
“那你該去問思念啊。”
趙慶語氣有些落寞:“我找不到她,她不回我微信,也不接我電話。我去過她家,房東也不知道她在哪。”說到這裏他用力搓了幾搓臉頰,很精疲力竭的模樣。
“她現在我家,”娓娓話音未落,趙慶眼睛一亮,緊跟上一句,“我要見她。”頓了頓,又補充,“抱歉,我隻是很擔心她。”
娓娓用自己的手機給思念撥了一通電話,把目前的局麵跟她簡單陳述了一下,趙慶坐在對麵一直眼巴巴地盯著她,思念沉默了一會兒:“你讓他過來吧。”
娓娓這樣一說,趙慶不由大喜,立刻召來服務生買單,又問他要了一張紙巾跟一支筆,刷刷寫了一行字,服務生領命而去,娓娓以為他是在簽賬單,也沒留意。趙慶起身拿起大衣搭在手臂,真誠地同她道了聲謝謝,然後轉身大步出店。
對麵的座位才僅僅空了幾秒鍾,就有人在對麵坐下。娓娓愕然抬頭,看見年慎。
她不知道他也在店裏,她更加不會知道,從公司出來,他的車就跟了他們一路,他卻隻字不提:“慢慢吃,吃完我送你回去。”
這頓飯吃得很沉默,隻能聽見刀叉碰撞碗壁的聲音,中途他接了個電話,是安娜打來的,他走開去一旁接聽,安娜問他人在哪。他答:“在外麵吃飯。”想了想,又補充,“跟娓娓。”
安娜默了一默:“想好了?”
年慎卻說:“一直都是這麽想的,從來沒有變過。”
她仿佛是歎了口氣,也並不是為自己,輕輕地掛斷了手機。
他收線回來,路過垃圾桶,想到口袋裏還有一張餐巾紙,拿出來揉了幾揉送進去,落下的正麵有一行遒勁字體,因為倉促寫就,所以字跡有些潦草:先生,我沒有在追她,請你冷靜一下。
是趙慶寫的,托服務生轉交,他一早注意到了這個男人幾乎要殺人的目光。
幸好趙慶識趣,否則年慎也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當場失控,做出什麽事來。
隻是一股氣憋在胸口,太久。
咽不下,籲不出,人生就像一條死路。
年慎走回去的時候娓娓已經吃完,站在餐廳的門口等她,墨色長發微卷,穿一件煙青色大衣,黑色百褶裙的裙擺在膝蓋處輕拂,顯得小腿筆直纖細,她低著頭,雙手插在口袋中,用鞋尖有一下沒一下地踢著牆壁。
讓人的心莫名一柔,軟了下來。
他記得剛結婚那會兒,她放學早,到公司來找他,正趕上年慎在開會,她也是這麽等在門口,他一次一次地透過會議室的窗戶望見她的背影,又憂心又忡忡,當時的秘書很會察言觀色,悄悄走出會議室領她去總裁辦吃點心。
他溫柔地叫她:“娓娓。”
最後一個字是去音,仿佛從唇間送出的一個吻。
然後又叫了一聲,好似夢囈:“娓娓。”
娓娓到家的時候趙慶不見蹤影,客廳整齊幹淨,東西都照原先擺放,不像是大鬧過一場的樣子,思念盤腿窩在沙發裏,腰杆筆挺,臉色沉鬱。娓娓小心翼翼地問:“你們……怎麽樣?”
話未出口,思念先歎了口氣:“孽債啊……”
說的是自己跟趙慶。
這事兒還得從加了微信以後開始說起,他約她出去吃飯,有一次喝高了,醒來發現兩人渾身赤裸,躺在一家酒店的床上,這也就算了,思念不當自己吃虧,也沒想讓趙慶負責,畢竟都是成年人了,感官上的享受騙不了人,趙慶是個gentleman,無論在床下還是床上,都將思念照顧得無微不至。重要的是,趙慶很坦誠,把性和愛分得一清二楚。不在感情上做出索取的人,都讓思念倍感安心。
在那之後,純粹出於生理上的需要,兩人又出去過幾次,最後一次雲雨之後,她像隻饜足的小貓一樣躺在他懷中,任他輕撫,他撫去她赤裸腰背上的薄汗,毫無征兆地就跟她求婚。
娓娓睜大眼睛:“what the f**k?”
思念看了她一眼:“對,當時我也是這個反應。”
思念頓時有種恩客上青樓被逼婚的錯覺,一個激靈冷汗都要下來,趁他去衛生間衝澡的功夫,麻溜地滾了。
誰能想到這哥哥來真的,戒指都他特麽的買好了,捧著一束玫瑰上她家堵她,無論思念怎麽抵死反抗,他就一句話:“你可以躲我,但是你不可以拒絕我追求你。”
多麽經典的一句台詞。
思念真要瘋了,誰能想到他會來這一出,要是知道趙慶原來有結婚的打算,就算剝光衣服裝進禮盒係著蝴蝶結送到她麵前,思念也不會去碰他啊。
思念口不擇言:“可我離過婚了。”
趙慶伶牙俐齒地反駁:“這是你所有用來拒絕我的條件裏最不值一提的一個,我娶的是你,又不是你的前夫,你的過去沒有我的參與,是離婚還是喪偶,都跟我沒有關係,但是你的未來,我想跟你一起走下去。”
思念冷道:“我流過一個孩子,你也不介意?”
趙慶愣了一下。
思念看著他,心莫名黯了黯。
這世道,總會對女性諸多挑剔,要找到一個能把她一切傷痛都包容的伴侶,或許並不是那麽簡單的一件事。
趙慶看著她的眼神又痛又深,沉聲問:“你把我們的孩子給流了麽……”
“……不是。”
他臉色一霽:“流的又不是我的孩子,我介意什麽?”
一旁娓娓脫口讚道:“純爺們。”
思念道:“要不你嫁給他?替我擋了這一災。”
娓娓施施然拿出手機:“趙慶微信給我。”
趙慶套著紅色袖套,膠皮手套,戴著口罩舉著一柄馬桶刷從衛生間出來:“誰叫我?”看見娓娓就笑,“常小姐誒。”
娓娓目瞪口呆地看向思念:他怎麽在這兒呢啊?
她怡然往沙發一靠,雙手慵懶地搭在扶手,杏眼微閉,櫻口親啟:“看我幹嘛,也不出去打聽打聽,現在找人通個馬桶有多貴。”
趙慶隔三差五就上娓娓家報道,每次還不是空手來,一來粗活重活搶著幹,可憐娓娓才二十五,就已經享受到了丈母娘的待遇。她也識趣,隻要趙慶一過來,她就借口出去散步,留出空間給兩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
五月中旬,她終於接到蔣波的電話,這是校友會一別他第一次聯係她,打電話卻是為了通知她,母親病了,現在住在T城中心醫院。等娓娓火急火燎趕到,蔣波已經把住院所有手續都辦妥,連護工都請好。
她懼怕母親,在房外做了無數次深呼吸,才屏聲靜氣地走進病房,恭恭敬敬地問母親身體怎麽樣。
母親一向不大待見她,淡淡道:“這次多虧小蔣。”
娓娓鼻尖莫名一酸,以意誌生生泯去眼底濕意。
蔣波笑著給她解圍:“主要還是怪我,娓娓工作太忙,我怕她著急,心想著等把您安頓好了再通知她。”
她雙眼微紅,是擔心,也有委屈,一切都落入蔣波眼中,他很用力克製自己,才沒伸手去撫她的頭發,像小時候那樣對她。
娓娓陪著母親曬了會兒太陽,最後母親倦了,讓護工扶著回床上休息,最後又看了娓娓一眼:“你跟小蔣有事先去忙吧,我都是小毛病了,自己能照顧好自己。”
她唯唯地應著,在母親麵前,她一直有種敬畏的心態,一句話都不敢多說,唯恐說錯什麽為自己召來一頓嗬斥。母親見她一副謹小慎微的模樣,心裏也並不少受,這種生疏並非一蹴而就,母女中間隔著太多的誤解跟歲月,常母當然也知道有些地方是她苛刻不公,可女兒絕口不提,藏下委屈,當母親的又不好拉下臉主動道歉。蔣波拿了鑰匙跟大衣,臨出門前又被常母叫住:“娓娓……就拜托你,多上點心。”
蔣波垂手,恭謹地答:“您放心。”
常母輕歎了口氣:“她是個好孩子,怕我傷心,這些年連家都不敢回,我……我當媽媽的,心裏也難受,這孩子性子太懦弱,容易受人擺布,你,多看著她些,別讓她被人欺負……”
“我知道,我會照顧她的。”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