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秋沒了耐性,掙脫開他的禁錮,好笑著問:“我什麽身份?女人找女人,我這樣的身份清清白白。倒是你,怎麽……”她貼近他,上次他額頭磕破的地方還纏著白紗,白嫩的手指從額間順著他的下頜慢慢往下一直到衣領的地方,然後一把揪住,“自知配不上名門家的小姐,所以來這兒物色未來夫人的人選了?”
她在嘲笑他,嘲笑他的出身、他的過去,還有他的以後。
覃一灃不怒反笑,彎著腰,眼角甚至有了濕漉,他說:“晉秋,你的膽子快要頂破這天了。”然後臉色突變,將晉秋抵在圍欄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你不要忘了,我們是一樣的人。我配不上名門家的小姐,那你又如何?當真信了孟珒修會娶你的鬼話?”
八年前她跟孟珒修私訂下的婚約,他居然知道!
晉秋不可思議地看著他,眼裏的憤恨幾欲噴發出來。
覃一灃還在笑,嘴角輕扯的弧度叫她毛骨悚然。可是,憑什麽他就斷言了那是鬼話?
“覃一灃,”她依然嘲笑他,“我們才不是一樣的人。我土匪窩出身,天生罪大惡極十惡不赦。你呢?妓女生下的孩子,趨炎附勢狼心狗肺,不過是一隻在獅群裏長大的狼崽子,也想跟獅王的孩子鬥?”
覃一灃歎息,說:“是你說,我這隻狼崽子割掉了獅王的喉咽。”
“你!”晉秋怒不可遏,右腿膝蓋彎曲直直往上。
覃一灃伸手擋下,雙腿頂住晉秋的膝蓋,捏著她的下巴:“晉秋,女兒家要有女兒家的樣子,無論是打扮和言行,你有哪一樣能讓孟珒修瞧得上你?”
“嗬。”晉秋抬眼看他,“覃一灃,你我什麽關係,我做了什麽,妄圖了什麽,都與你何幹?”
那些好似忠言逆耳的話,我為什麽就得聽你的?
與你何幹?與我何幹。
覃一灃微微詫異,禁錮的力量慢慢消失,叫晉秋從中輕鬆掙脫開來。
他十三歲的時候跟著母親覃蘭雪被晉雄擄回屠神寨,看守他的人在門外說晉雄看上了覃蘭雪的美豔收她做第三任壓寨夫人,裏頭那小子也算得上是寨子的小少爺了,得好吃好喝對待著。
縮在房門後的覃一灃覺得五雷轟頂,叫吼著要找覃蘭雪。
外麵的人說:“小少爺,你日子舒坦,就別找不自在的了。”
鬼的日子舒坦,鬼的什麽屠神寨,他才不要當土匪!
再抬首的時候,晉秋已經不見了人影,覃一灃垂著手坐在涼亭裏,一陣輕輕的腳步聲從左側傳來,他聽見一聲嘲笑說:“九當家的原來喜歡這種的。”
性子潑辣,還一身男兒裝扮的這種。
覃一灃抬眼,孟珒修站在三米開外的地方,手裏還抓著兩本書。覃一灃扭頭嗤笑,果然是讀書人,羞辱人也不帶髒字的。
“你笑什麽?”孟珒修惱怒,指著覃一灃問。
“沒什麽,就是看見孟大少爺出入這種地方,還會有閑心思去管別人的事。”他說話的時候起身站在孟珒修麵前,一隻手搭在孟珒修的肩上,似語重心長一般拍了拍,然後走開。
“你!”反應過來覃一灃是說他流連風月場所,孟珒修更是羞紅了臉。
自己才不會做那等齷齪事!自己隻是……孟珒修深吸一口氣,勸解自己不要動怒,等明天收集了證據先一步查清寶貝丟失的原委,看他覃一灃還怎麽在父親麵前得意。
想著,他雙手背在身後,往亭外走。
一個身穿旗袍的女人攔下他:“孟少爺雅興。想必孟少爺也是為了付三老板丟寶貝一事來的。”
孟珒修正視前方,眼睛裏有嫌惡之意,卻在聽見付三名字時怔了一下。
還沒開口,那個女人又說:“孟少爺,有一事相求。當然,如果你答應我,會更讓覃一灃丟了顏麵。”
哦?聽起來,是件能商量的事。
“孟老板那裏,就煩請少爺不必親自去了。如果,查明了這件事來龍去脈的人是覃一灃的仇人,那不是……”纖纖手指順著他胳膊遊走下來,女人湊近他,一陣海棠花香彌漫開來,“不是更好玩嗎?”
孟珒修來了興致,低頭同女人交談了兩句,然後心滿意足地離開。
女人瞧著孟珒修得意的背影,笑容也越發明朗。
“鳶月,怎麽還在這兒站著呢?周少爺來了,點名要見你。”穿著黑色長衫的龜公撚著胡子,一臉諂媚地說。
鳶月回身,巧笑盼兮:“來了。”
孟曼新被小廝攔在門外,換作以前他可沒有這個膽子敢招惹曼小姐,可是九爺說了,誰也不見。
“他的狗膽子倒是大,他連叔叔也不見嗎?”孟曼新雙手抱在胸前,描畫精美的眉毛這會兒緊皺在一起,看樣子就要發火了。
小廝眼神閃躲:“這……這……”惹上這位小姐,這不是要了他的命。
“好了,話都說不清楚,滾一邊去。”推開小廝,孟曼新徑直往西苑去。
小廝真不敢攔,再多言一句,他怕是得橫著被人扔出孟宅了。
覃一灃的院子是孟炳華特意給他置辦的,離東苑倒不遠,卻顯得清靜些。平日裏除了打掃,下人們也不常來,若是孟炳華遣人來,也隻是站在院門外讓小廝交代一聲。
沒什麽人煙氣,是孟府下人對西苑的唯一印象。
孟曼新再往裏走,先瞧見了一排蓋著青色琉璃瓦片的屋頂,往下看,台階上放著幾盆叫不上名字的綠植,這會兒正是好生長的時節,那些綠植卻枯敗得仿佛是秋末初冬的時候。
“嘖!”孟曼新輕歎一聲,真是可惜了。
人站在小屋外往裏瞧,印花的玻璃樣式複古,波浪褶紋,看不清裏麵什麽模樣。
叮叮咚咚的聲響從房裏傳出來,然後咣當一聲重響,孟曼新推門而進,慌亂地問:“灃哥哥你怎麽了!”
覃一灃正坐在桌邊,手上抓著一截斬斷的木頭,另一截就落在他的腳邊。聽見有人叫他,他呆滯的眼神聚焦瞧過來,然後說:“哦,曼新來了。”
他第一眼見她的時候就管她叫曼新。一個出身卑微如同下人的孟家繼子,如此大膽地直呼她的名字,盡管她臉上有氣,可是心裏,好像被人震蕩了一番。
“你的傷好些了嗎?我聽說你這幾日為了商會的事在外奔走,怎麽也不顧及著自己的傷勢啊?”孟曼新靠近覃一灃坐下,不顧男女有別抓著他的另一隻手,關切地問。
“沒事了,一點小傷而已。”白紗已經拆去,傷口結了痂,鏡子裏的覃一灃讓人瞧著好笑,像極了說書人嘴裏的誌怪二郎神。
他自嘲地笑了笑,旁邊的孟曼新卻覺得出了大事了。這哪裏隻是點小傷,怎麽說也是傷著了腦袋。那裏脆弱,輕輕磕絆一下也是要不得的。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