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陪你亡命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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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r Cheung?”很明顯,蘇遠聲並不熟悉這個稱呼。
“回嵐城的飛機上,他們就是這麽叫你的。”韋清看著他,笑著反問,“難不成,你連自己的名字都記不住?”
他這才反應過來,解釋道:“哦,那個是假身份,掩人耳目用的。”
“所以你之前用的護照,也是假的麽?”
蘇遠聲點了點頭,“對我這樣的人來說,護照就和身份一樣,基本都隻能用一次。”
一次性的身份和護照?韋清不得不承認,這有點超出了她的認知。
她抿了抿嘴唇,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隔了一會兒,她才再次開口,故作輕鬆地和他打趣:“你這幾年長進不小啊,居然還學會辦假證了。”
“不是我,是佐藤洋子。”
韋清一臉訝然,“真看不出來,她還有這本事?”
“洋子最擅長的就是身份偽裝,這些對她來說不是什麽難事……”其實話音還沒落下,蘇遠聲就已經後悔了。
聊天就聊天,沒事兒提什麽別的女人?
他剛才一定是腦子短路了,才會跟韋清說這些不中聽的大實話。
可惜,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再想往回收已經不可能了。
韋清麵色一沉,垂下眼簾不再看他,好半天都沒說一句話。
心裏的五味瓶被他幾句話打翻,要說一點都不吃醋,那肯定是假的。不過此刻,吃醋並不是重點。比那更重要的是,她忽然明白了長久的分離是多麽要命的一件事。
八年時間,原來真的比想象中漫長許多。
它可以徹頭徹尾地改變一個人,令他變得陌生,神秘,麵目全非。
很多在韋清看來幾乎不可能的事情,正時時刻刻發生在蘇遠聲的世界裏。這樣天差地別的距離,遠勝過海角與天涯。
他們已經成了兩個世界的人,而愚蠢的她,竟然到現在才意識到。
“遠聲,”她埋頭在他胸口,聲音輕輕地說,“我想了解你,想走到你的世界裏去。”
溫言軟語,帶著懇求的意味,仿佛他的世界有多麽光鮮明媚。
“清兒,等你真的知道我這幾年都在幹什麽,就不會這麽想了。”
“怎麽想是我自己的事,誰也改變不了。”她抬頭凝視他的眼睛,字字清晰地問,“所以你隻需要告訴我,你究竟是做什麽的?”
“怎麽說呢,我……”他欲言又止,擰起了眉頭。
“很難描述?”韋清反問。
“不難描述,就是難以啟齒。”遠聲頓了頓,低低地說,“總覺得有點兒可恥。”
“說吧,我不笑你。”
“那就換個方式講給你聽。”蘇遠聲微微低著頭,視線一瞬不瞬地落在梳妝櫃的把手上。梳妝櫃並不好看,他隻是需要逃避韋清的目光。
“我的雇主是個混血女人,圈子裏的人都叫她‘V’。
“混這一行的都知道V是雇傭兵團的老板,但實際上,她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奸商。
“她最主要的賺錢手段,就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
“明白了麽?”說完這一席話,蘇遠聲的視線才又落回到韋清的臉上。
薄削的嘴唇幾乎抿成了一條直線,他不發一言,就這麽安靜地等待著她的反應。
她會驚詫,害怕,還是鄙夷?遠聲猜不透。
即便他事先揣測過千百種可能,然而實際上,韋清的反應仍然不在他預料之內。
“還不是特別明白。”她眨巴著一雙大眼睛,望著他,就像個勤學苦問的學生,“如果我沒理解錯的話,大概就是……殺手?”
蘇遠聲搖了搖頭,糾正她,“你理解錯了,V從來不販賣人命。”
“可是電視劇裏演的雇傭兵好像都殺人……”
“至少我手上沒沾過人命。而且剛才我也說過,‘雇傭兵團的老板’隻不過是個幌子罷了。實際上,V就是個財路不明的生意人。”
說這些話時,蘇遠聲的眉心輕輕擰了個結。然而他的語氣很淡,完全沒有爭論或是洗白之意,仿佛隻是簡單地陳述事實而已。
韋清沉默地看了他一會兒,然後又問:“能不能給我講講,你們平時做的都是些什麽生意?”
“我想想該怎麽給你概括……”他琢磨了片刻,最後,隻憋出來這麽兩個字,“尋寶。”
“……尋寶?你怎麽不幹脆說是‘飛行棋遊戲’呢!”韋清一時沒忍住,輕聲笑了起來。
多年不見,這男人說話還是這麽不靠譜。
明明是刀尖舔血的日子,卻被他描述得童趣十足。這麽一來可好,她心裏最後那點兒畏懼也沒了蹤影。
蘇遠聲沒跟她開玩笑,神色嚴肅地解釋說:“基本就是有錢人想要什麽稀奇古怪的寶貝,V就派手下的人去想辦法弄來,然後再以天價賣出去。”
“這不就是倒賣古玩麽?像什麽秦朝的鐵器,明清的陶瓷,宋代的絹絲……這一類的東西。”
“要真是這麽簡單就好了!”遠聲回憶起自己之前得手的幾件珍寶,不由得搖了搖頭,“就你說的這些個破銅爛鐵、陶瓷布料,雖說現存數量並不太多,但總歸在古玩市場上還是有一定的流通率。可V的金主要買的,一般都是有錢也買不到的東西。”
韋清挑了挑眉毛,“比如呢?”
“比如珠寶。”
她不服氣地反問:“這東西不是首飾店就有賣麽?”
蘇遠聲瞧了她一眼,幽幽地補充道:“而且一般都是從上個世紀流傳下來的,歐洲皇室或者貴族的家傳珠寶。”
“……”韋清怔了一怔,然後可恥地消音了。
照他這麽說,恐怕……那些珠寶的確不怎麽容易從百貨裏買到。
如此沉默了一會兒,她又仰頭看向他,一雙水眸亮晶晶的。
“聽你這麽說,還是挺有意思的。不如以後,你帶上我一起?”
蘇遠聲定定地打量著她,良久,輕不可聞地歎息一聲,將她抱得更緊。
“清兒,我自己怎麽樣都無所謂,可我不能讓你受到一星半點的傷害。”他在她額頭印下一吻,聲線低啞而苦澀,“我不忍心。”
“那你就忍心讓我沒日沒夜的擔驚受怕?”她故意把話說得嚴重,“照這麽下去,遲早有一天我得擔心過度,鬱鬱而亡。”
蘇遠聲聞言,半晌都沒有說話。
他是真的無話可說。
有那麽一瞬間,他打心底裏後悔了。後悔將一切告訴她,後悔把她也卷進這風波不止的日子裏,甚至後悔在帕羅爾遇見她。
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路已走到這一步,蘇遠聲心裏很清楚,他以後都沒辦法丟下她一個人了。
韋清見他良久無言,心裏大概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安靜地依偎在遠聲的懷裏,遙想著未知的前路,竟覺得心無所畏。他是她最信賴的盔甲,這一點,這麽多年從未變過。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