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清沒了剛才的氣勢,聲音低低地問:“這個並不是嚇唬人的,而是真正的威脅,是不是?”
他回答說:“是。”
“那個女魔頭是不是一直都這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他隻能繼續回答:“是。”
她又問:“如果你接了這個任務,是不是這些人就能活下來?”
可這一次,答案卻與剛才不同:“不是……”
還沒等他說完,她就急不可耐地打斷了他的話:“為什麽不?你都答應替她找到‘鯨鯊之吻’,她還想要你怎樣?”
“清兒,你聽我說完。”他微蹙著眉,語氣低沉,“V這次過來,找的不單單是我,而是我們兩個人。”
“你的意思是,需要我也一起下潛?”她有些遲疑地反問。
遠聲點頭答道:“沒錯,這件事情非得有你參與不可。”
“……理由呢?”
“沉船走廊兩側應該堆滿了雜物,容人通過的空間並不寬裕。”他條分縷析地向她說明情況,“我穿上水肺裝備,估計很難潛到走廊的盡頭。而且不管怎麽說,自由潛水總歸比水肺靈活很多。”
“我究竟能不能完成這樣的任務,連我自己都沒有十成的把握,V又怎麽會知道呢?”
“日本的‘海女’流傳了這麽多年,終究不是浪得虛名的。”他頓了頓,還是決定告訴她實情,“而且,V調查過你的背景,甚至還針對你和楚淩的優劣勢分析,給出過十分詳細的報告。她選擇你,我想應該有她的理由。”
韋清一時啞然,竟無言以對。
七年前,她在嵐城尋不到蘇遠聲,絕望之下遠赴日本,無意中與海女結下不解之緣。
也就是那時候,小野栗源收她為徒,將自由潛水的古老秘密傳授給她,並且帶她深入海洋,悉心感受自然給予人類的包容與平和。
若論自由潛水技術,在整個嵐城的確無人能出其右,就連她的潛伴楚淩也要略遜一籌。而談及對海洋的摯愛與領悟,韋清更是潛水圈子裏為數不多的佼佼者之一。
她從沒想過,有朝一日,師父教給她的一切竟會被人利用,以此殺燒搶掠。
道理她都懂,可她就是慪不過這口氣。
“這女魔頭想得還真美!我又不是她的人,憑什麽替她做事?”
蘇遠聲輕不可聞地歎息一聲,複又開口說道:“清兒,難道你到現在還以為,你手上這份名單是用來威脅我的嗎?”
她雖然心知肚明,卻不願親口承認,於是挑眉反問:“不然呢?”
“就算我不說,你心裏其實也一清二楚。”
韋清仍舊不開口,他索性和盤托出:“所有這些,都是寫給你看的。如果是為了威脅我,她隻要寫兩個字就足夠了。”
因為全世界都知道,他蘇遠聲是個冷血絕情的人。
他從來不在乎別人的死活,甚至連自己的性命也可以棄之不顧。
可是,他這輩子再怎麽顛沛流離,卻無論如何也繞不出“韋清”二字。
就像他曾對佐藤洋子說的——他可以為很多人而死,卻隻甘心為她一人而活。
蘇遠聲的一番話,猶如一顆威力無窮的狙擊子彈,瞬間便狠狠擊中了她的內心。
“我承認,我鬥不過她。就算心裏有一百個不情願,我也不可能眼睜睜看著那麽多人為我而死。”
韋清的聲音極輕極低,柔弱之外,還有不言而喻的懊惱和頹敗。
她從小就知道生活不易,也知道命運無常。
可直到今天,她才徹底明白——原來對於弱勢之人,命運總不介意將玩笑開得更大一點,以此來取閱那些隻手遮天、覆手為雨的強者。
在V的麵前,她渺小如螻蟻,因而,連最基本的選擇權都沒有。
她沒有反抗的餘地,隻能任人魚肉,直至淪為笑柄。
3
窗外烏雲陰翳,也不知何時,突然就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山雨。
漫長的一個小時終於過去,敲門聲準時響起,韋清和蘇遠聲對視一眼,一起過去開門。
一陣冷風猝不及防地灌進別墅裏,夾雜著斜斜衝撞的雨滴,顯得呼嘯肅殺。偏是這樣的風雨裏,蘊藏著夏日泥土與樹木的芳香,沁潤人的五髒六腑,滿滿皆是違和感。
金發碧眼的混血女人又出現在他們麵前,眸色清冷,孑然而立。
她沒有打傘,可是身上卻連半個雨點都沒沾上。
韋清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V斷然不會以身涉險,她絕對不是一個人來西郊的。
當然,這也沒什麽好驚訝的。不管怎麽說,V畢竟是在灰色地帶混跡多年的雇傭兵團一把手。像這樣的女人,又怎麽可能連最起碼的範防意識都沒有呢?
有那麽一瞬間,韋清竟然不覺得畏懼,反而很荒唐地感受到一股濃烈的醋意。
她突然就很介意遠聲與那兩個女人之間的種種。
佐藤洋子既能幫遠聲偽造身份,又長了一張清秀的臉,無疑是賢內助。然而與V相比,洋子根本就拿不上台麵。
沒有人能否認,V的確很美。上天賜予她一張天使般的麵孔,與此同時,又賜予她蛇蠍般的心腸,無上的權利,還有與之匹敵的果敢和灑脫……
這個女人既狠毒又優雅,既令人畏懼,又令人難逃蠱惑。
韋清越琢磨心裏越不是滋味,索性移開視線不再看她。
三人僵持半晌,V依舊站在原地,絲毫沒有要進門的意思。
她率先開口,望著蘇遠聲,從容不迫地說:“寶貝,現在,讓我知道你的選擇。”
“你隻給了一個選項,所以,如你所願。”
“很好。”她的語氣十分肅然,臉上的笑容卻格外輕佻,“那麽,別讓我失望。十五天後,帶著‘鯨鯊之吻’來見我。”
蘇遠聲什麽都沒說,但眼神森冷,明明白白是送客的意思。
V很懂得見好就收,於是主動退了一步,巧言笑道:“好了,我就不耽誤你們敘舊了。祝兩位……雨夜愉快。”
最後這四個字,她是以一種幸災樂禍的語氣,專門對韋清說的。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