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老婆沒?”記得是隻公貓,“別跟小津安二郎似的。”
被織田翻到食盆外的魚塊,再撿回去。
“吃這麽急,以後……”察覺自己話多了起來,有些反常,新堂站起身回店裏,織田卻跟著跑過來,還是習慣地蹭著褲腿,一邊衝自己滿足地叫個不停。這麽花癡的貓,等自己離開後會覺得難受吧。
何況是她呢。
或許應該老實告訴她,她睡著的那一刻,確實很想親吻她。
或許應該老實告訴她,“玉緒”聽來真有些土,但喊喊也無妨。
或許應該老實告訴她,每年都提前去神社,是因為不想緊張。
熱鬧的人群和他們不盡的願望,隻會令自己太過緊張。因為沒有人會像自己那樣,隻要出個聲,大半心願都能實現。聲音裏可以捏造的事實,幾乎沒有限製。限製隻在說與不說間。個性沉默不過是無奈。
“願望要默許在心裏,不能說,因為一說就不靈了啊。”這是祈神的規矩,誰都知道。但對自己而言,願望要默許在心裏,什麽都要忍在心裏,不能說,一說出口,萬一動用了聲音的力量,肯定有什麽無法挽回。
祈的不是神。祈的是自己。
有詭異力量的無力的自己。
“女朋友沒一起來?”小野看新堂抱著貓走進店裏後問。不是需要回答的問題。新堂放下織田去找到隆景先生。老板看見新堂突然出現也有些吃驚,等聽到他開口辭職時嘴張得更大了些。
“我下周要搬走了。謝謝您一直以來的照顧。”
“這……搬去哪兒?”
“外縣。父母在那裏。”
“不回來了嗎?”
“應該是。”
“這麽突然啊。”
“嗯。”新堂垂下眼簾。
幾乎是之前和吉澤對話的翻版。雷同的問和雷同的答。隻不過隆景先生的表情僅是遺憾,他損失了一個心愛的店員,因此無奈而心痛。這和吉澤是截然不同的。她聽完那些回答後滿臉平靜,下了神社兩人在車站前分開時,什麽也沒說。直到新堂送她踏上車的那一刻,吉澤突然回頭直視自己:
“你沒事吧。”
他促不及防怔住時,汽車已經發動,逐漸駛遠。攥在手裏的答案終究沒有說。新堂在原地站了許久。臨到黃昏,入秋的夕陽有些含混,一層灰一層紅地交疊著。看不分明。
——你沒事吧。
——我沒事。
隻是,昨天父親來過了而已。
[五]
都說孩子像父母。幾個月前隨吉澤趕去探望她病倒的父親時,雖然沒見到吉澤先生,但從他女兒的樣子,新堂幾乎能模擬出他溫和的笑臉,繁複的皺紋裏一層層漫著疲倦的熱度。一定也是個老好人。
那麽。同樣鮮明的五官,冷淡沉默的表情,過分銳利的眼神,以及處在僵持局麵中毫不介意的心態。眼前坐著的男人,無論從任何一個角度來說,都再像自己的父親不過了。
新堂手裏的茶水涼到一個漠然的溫度,倒了,換上又一杯開水,放在桌上。轉身又為父親的茶杯續了點水。兩人之間像稍稍有了些轉機。
“我這次突然來,是想讓你搬來和我們一起。”
“……唔。”挺突兀的,等著下文的補充。
“你弟弟突然跑去組什麽樂隊了。你母親很孤單。”
“嗯。”理由應該不止這些。
“確切地說。她的神誌很脆弱。”
“是麽。”
“我想起碼得有你陪著她。”在新堂毫不避讓的注視下,父親的神情也沒有改變,“你答應麽。”
沒什麽答應不答應的,關鍵在於:“她能接納我了?”
問題的彼端靜默了數秒後:“我想還沒有。”
“我想也是。”多年的抗拒,哪是說改就改得過來的。
“但是你弟弟的出走讓你母親非常受打擊。所以我希望你能來。”沒等新堂開口,父親又迅速地提出了下文,“希望你用聲音,給你母親暗示,讓她以為你是你弟弟。”
原來如此。
身邊不是沒有傳言。學校裏也有人知道“新堂聖很可怕”,哪裏可怕卻找不出確鑿的事例,最後你傳我,我傳你,成了一句籠統的“他殺死過人哦”。聽著有些搞笑。都是電視漫畫看多了的思維方式。新堂並不在乎這樣的細節——不被接納是很早以前就習慣的事了。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