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臣們齊聲恭賀,大讚雍懷王是國之肱骨,私心裏卻惶惶不安。
晉太後尚未將小皇帝病重的事情,開誠布公地告訴眾人,隻是今兒天亮時,讓內侍前來傳訊,輕描淡寫地以一句“陛下偶感風寒,龍體欠安,諸位準備啟程回京”做了交代。
但哪個臣子不是出自世家,哪家又沒有自己的消息來源?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渠道,幾乎不約而同地得知了小皇帝的病情,遠非“偶感風寒”那麽簡單。
天下動蕩得太久,稍有風吹草動,便讓人神經緊繃。
在這個節骨眼上,自稱“身體不好”的大將軍順應太後,受了九錫之禮,其用意可以說毫無爭議。
這對社稷而言,是幸,還是不幸,猶未可知。
但不會有一個人出來反對。
他肯受禮,也是不幸中大幸。總比兵戎相見,將他們這一行人困死在信州,逼小皇帝禪讓退位,要強上許多。
因為一旦走到那一步,蕭呈必定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乘著晉國內亂,他定會撕毀盟約,領兵入晉。
拖得一時,是一時。
眾臣紛紛鬆下一口氣。
未來他有沒有稱帝之心,曆史會不會在裴獗的手上改寫,一切要等班師還朝,再看朝堂風雲如何變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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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內殿,李桑若頹然坐下,掩麵而泣。
在戰爭殺戮和疾病生死麵前,即使她貴為太後,又能如何?
她哭自己的無力,哭裴獗的無情,哭先帝的早死,哭兒子太小,恐懼孤獨又無助,在裴獗決然轉身的瞬間,她覺得自己仿佛失去了所有。
唐少恭麵無表情,好似看不到她的可憐。
“還不到傷心的時候,殿下現在哭會不會太早?”
李桑若嗚咽一聲,將臉埋入錦緞軟枕,雙肩抖動著,眼淚怎麽忍也忍不住,瘋了似的滑入鬢發,濕透一片。
唐少恭目光冰冷,看著她的後腦勺。
“陛下病情不明,此時太後應當振作,早作打算。”
李桑若淚流滿麵地抬頭,又哭又笑。
“打算什麽?事已至此,哀家還有什麽可打算的?”
唐少恭沉默一下,用最平靜也最無情的聲音提醒她。
“要是陛下不幸駕崩,這龍椅由誰來坐?”
李桑若顫然一抖,不可置信地攥緊手絹,咬牙切齒地質問。
“少恭叔就這般無心嗎?我李氏待你不薄,你竟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
唐少恭垂首,躬身行禮。
“正因為李丞相待仆不薄,仆才直言不諱。一旦陛下駕崩,太後靠什麽來左右朝堂?宗室內,當舉何人為新君,方可保祖宗基業?忠言逆耳,懇請太後深思。”
李桑若看著他冷酷無情的臉,先是冷笑,笑著笑著便哭了起來。
因為唐少恭字字句句,都是迫在眉睫的困難。
密奏上說,她的匡兒突發疾症,已是湯石難進……
先帝其實有好幾個皇子,無一不是早夭,最年長的壽命也不到九歲。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