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認冷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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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熊召政字數:20308更新時間:2023-10-04 20:40:21

    B����送走最後一撥求見的官員,天色又已黑盡,張居正揉揉發澀的眼睛,正欲喚轎前往積香廬,忽見一個人悄沒聲兒地走進了值房。他定睛一看來者是馮保,忙起身迎坐。馮保一邊跺著腳上的雪花,一邊脫下貂皮鬥篷,說道:

    “張先生,咱就知道你還沒走。”

    “你怎的知道?”張居正笑著問。

    “出了這大的事兒,你走得脫嗎?”

    馮保說著便坐到張居正對麵的黃梨木太師椅上。張居正聽出馮保的話外之音,便隨話搭話問道:

    “馮公公帶了什麽好消息來?”

    馮保明白張居正問話的意思。卻說戚繼光禦前告狀的消息,不消半日就傳遍了京城。一個身經百戰威震敵膽名傾朝野的大將軍,告的是當今聖上的外祖父,被人譽之為“天下第一皇親”的武清伯李偉,還有什麽事情能比這件事更刺激?一時間,無論是街頭巷尾還是各大小衙門,都沸沸揚揚地議論這樁新聞。有為戚大帥叫好的,有為戚大帥擔心的,也有人認為戚大帥這是小題大作故意與武清伯過不去的,更有人猜測這件事後頭的“玄機”。官場上的人都知道,多少年來,戚繼光一直是張居正的座上賓,若沒有張居正在背後撐腰,戚繼光哪敢捋虎須犯上?兵士在長城上凍死,這件事兒說大也大,說小也小。戚繼光完全犯不著為這點破事得罪武清伯。他之所以敢冒這個險,肯定背後別有所因。讓人最容易聯想的,便是張居正要借助這件事情拿皇室開刀了。自今年春上皇上頒旨添征子粒田稅課,所有的皇親國戚便與張居正交惡。這些王爺侯爺駙馬爺,哪一棵樹底下,不聚著一群猢猻?哪一個猢猻又不是看主人眼色行事?因此,張居正每一新的舉措推出,都會招來一片反對之聲。此情之下,張居正常常有石頭縫裏射箭——拉不開弓的感覺。他想利用“棉衣”事件治一治武清伯李偉,以求收到殺雞嚇猴的功效,原也在情理之中。隻是,戚繼光當著眾多部院大臣的麵,把小皇上撐得不下了台。這件事究竟會是一個什麽樣的結局,大家都拭目以待。

    大凡宮裏頭出了大事,第一個忙得腳不沾地的便是馮保。今兒個早朝之後,馮保先是在乾清宮幫著皇上向李太後稟報金台發生之事,爾後又猴兒巴急趕往萬安胡同的武清伯府邸,搗騰了一天,身子累散了架。他眼下摸黑跑來內閣,原是有重要的情況前來通報。他從張居正的眼神裏看出一絲急切,便有心撩撥他,他搓了搓被冷風吹僵的臉,繞彎子說道:

    “張先生,不是咱數落你,你的心也著實狠了些。”

    張居正一愣怔,問:“馮公公,此話從何講起?”

    馮保道:“聽徐爵講,你昨夜裏對遊七動了家法,把遊七打得遍體鱗傷,徐爵去看他,他還躺在床上動彈不得。”

    “是有這事兒。”張居正一提這件事就窩火,沉著臉說,“這個家夥背著我和官場裏的人勾勾搭搭,簡直無法無天了,不給點厲害,就刹不住歪風。”

    “教訓教訓也是可以的,但又何必這麽認真,”馮保趁機勸道,“如今這世道兒上人心險惡,想找個貼心的管家不容易,依老夫看,這遊七對你還算忠心,你叫他向左,他就不敢向右,大節不虧,這就是好人。”

    張居正對馮保這席話不以為然,加之他平日對徐爵的張揚早有看法,於是委婉回道:

    “對身邊的人管教不嚴,終究會釀成大禍,不穀不是說遊七就已做下了壞事,但須得防患於未然。”

    “老夫今天看吏部給皇上的奏章,那個孟無憂已被貶官兩級發配雲南,張先生真是鐵麵無私啊!”

    “常言道,政如冰霜,奸宄消亡;威如雷霆,寇賊不生。不穀真的想當一個鐵麵首輔,唯其如此,不穀才能做到不負天下。”

    馮保不喜聽空落落的大話,於是搖搖頭,譏道:“不負天下,但你負了友親、親情。張先生,人畢竟有七情六欲。你對屬下要求嚴一些原也無可厚非,但不要太苛刻,否則,誰還肯替你鞍前馬後地效命呢?”

    張居正聽出馮保話中有借題發揮的意思,但他不肯於此深究,而是籲了一口氣笑道:

    “馮公公,多謝你賜教。未必你冒雪衝寒摸黑趕來,就為了與不穀商討家政?”

    “哪裏哪裏,老夫的正事兒還沒說呢。”馮保正後悔方才的話說得重了些,也就隨地轉彎,言道,“張先生,你知道老夫從哪裏來?”

    “不知道。”

    “咱從武清伯府上來的。”

    “啊,你見到武清伯了?”

    馮保點點頭,滿臉不可捉摸的神氣。張居正見他賣關子,也不追問,隻是懶洋洋打了個哈欠,說:

    “不穀正想去看看武清伯呢!”

    “你不能去!”

    “為何?”

    “這會兒,那老國丈恨不能生吞了你。”

    “是嗎?”

    “那還能假?”

    馮保說著,就把他去武清伯府上的情形講了一通。

    馮保是在宮裏頭吃過午飯才啟轎前往武清伯府上的。剛進胡同口,便見府邸門前鬧哄哄落了不少轎子。看到馮保的扈從儀仗招搖而來,堵在門口的人都慌忙避過一邊。對武清伯府邸突然間來了這麽多人,馮保並不感到奇怪。人情自古就是向燈的向燈,向火的向火。何況武清伯的特殊身份,家中即便出了芝麻大的一點事兒,也會有人趁機來大獻殷勤。但門口兒這些人臉上的神色都很慌張,倒叫馮保起了疑心。他甫一下轎,剛繞過照壁踏上甬道,便見一個人搖著臃腫的身軀從裏頭跑過來迎接。

    “馮公公,你來得正是時候兒!”

    那人使著鴨公嗓子嚷了一句。院子裏雪光太強,馮保眯眼兒一瞄,見是駙馬都尉許從成。他心裏頭不喜歡這個人,老覺得他陰陽怪氣的。但井水不犯河水,也犯不著得罪他,於是拱手一揖,笑道:

    “原來是老駙馬爺,啥時候來的?”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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