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個好君王。”
競庭歌輕嗤,“一開始也沒這麽勤奮。”
因為競庭歌勤奮吧。阮雪音心想。為了與她並肩,為了不教她失望。如今他這般執著要拿回江山,除了對家族之責,當然也是不願她多年努力付諸東流。
他把她的願望,活成了自己的願望。
然後青出於藍,在十四年後,比她更堅決。
濃雲愈厚,且灰敗,北風呼嘯,帶來西北方急切的車馬聲。
阮雪音其實想過,顧星朗動身雖比他們都早,若一直為了孩子不改車為馬,早晚會落後,會趕不及在破曉前入複州。
她暗盼他別太顧及孩子。已是狠厲不似當年了,就幹脆連這點慈愛都不要保留。
可他,居然還是她的那個少年郎,在不應該的時候,做回了二十歲的顧星朗。
西北方向,疾馳南下的這支隊伍,為首的正是小八。
隊伍中段馬車搖晃的響動很大,該是奔行太久,折損太重。
狹路相逢,會於荒原,自然便先後停了。
從高空俯瞰,對峙之處再往西十餘裏,複州城門正孤涼地聳立。
隻差一點點,不多也不少,便是所謂宿命麽。阮雪音心中慘然,卻知不能輕舉妄動,與競庭歌對視一眼,無聲停在大軍中央。
那頭小八看見慕容峋身邊的阮仲,心中有數,至車前稟報顧星朗,然後重新上馬,喊話道:“兩軍對壘,不涉親眷,主上的意思,先將無關人等送離。”
是中肯之言,更是交換——以阿岩換阮雪音,然後各自東西,送往祁境和蒼梧。
慕容峋稍忖,應一聲“好”。
兵馬讓出窄道,阮雪音動身,競庭歌緊隨其後。
兩人現身隊伍前方、慕容峋身邊時,顧星朗亦牽著阿岩下車。
孩子遙遙望見那頭,張了張嘴,硬是沒喊出一句娘親爹爹姨母舅舅。
“請。”顧星朗道。
慕容峋便揚手示意,阮仲帶著阮雪音並幾十人的隊伍往這頭來。
四名祁國死士同時動身,送阿岩往那頭去。小小人兒端端正正踏在無垠荒原間,全然嫡長公主氣勢。
“阿岩!”朝朝趴在車門邊大聲。
阿岩回頭,也大聲:“記住我的話!來找我,或者我來找你!”
“好!阿岩,你自己小心!要小心!”
“你也是!”
兩個不到六歲的孩子,如大人生離死別般相互許諾、約定、鼓勵,直教場間烏泱泱眾人目瞪口呆。
又“小心”什麽呢?都是金枝玉葉,保衛嗬護之人不計其數。
競庭歌已然下馬,趨前數步,伸手接過女兒,緊緊抱在懷裏。
阿岩也緊緊回抱娘親,許久,很輕地耳畔問:“上官爹爹不回來了麽?”
競庭歌胸中轟然,好半刻,很輕地耳畔答:“嗯。”
清晨的風比夜半更烈。“那我們自己去看他。我陪娘親去。”
競庭歌不知女兒曉得多少,為何曉得,是憑零星的幼年記憶還是重逢後大人們的言行。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