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呻吟,虛汗也不流了,頭腦也漸趨清明。就像大病初愈,脫離死亡邊緣。他雖然還難受,但已感受到些微的甜蜜和喜悅,就像又逃離了一次精神上的穿水事故。
他慢慢往下躺,向風筒裏縮。說,爸,沒事了,我不餓了,你放心吧。
父親說,侖輝,沒事的,人是經得餓的。聽老人說,男子餓一七,女子餓十天,實際上男子遠遠不止餓七。我那次餓了七天,好像也沒事。如果救援不來,我相信還能餓幾天。關鍵是要保存實力,不要虛耗。我第一次被困,浪費精力比較大,慢慢明白道理,就不再浪費。你比我做得好,就是坐起來,哼幾聲。我是像狗一樣又跳又叫。好了,餓了這次狠的,以後就會好些,不再這樣難受。
聽著父親的話,一邊感到寬慰,一邊感覺到希望的破滅。破滅有如煤窯的漆黑,看不到一絲光亮。人在永恒的時間長河裏,最明顯的是身體的變化,肚子餓了是最明顯的反映。餓了就要吃東西,即便暫時吃不上,也有希望吃得上的時間,可以去找,可以去想辦法。
前幾天鳴鳳回來,他去十裏外的公路邊接她。正常車到時間是下午7點左右。接到鳴鳳,往回走一個小時山路就到家。八點多鍾吃飯不算太晚。他就是帶著滿腔的情愛,徒步來到長途車停靠的公路邊。
他來到等候的地點剛剛六點鍾,提前了一個多小時。但是時間毫不留情地流過,8點了還不見車來。他估計是晚點了,便耐心等下去。
這裏不是車站,隻是鳴鳳需要在這裏下車。他和她的家都不在這裏。在這裏下車,還要往山裏走。這裏沒有燈,沒有房,隻是路旁有棵大樟樹。大樟樹就是他們山裏的家在外界的象征。
深夜四周漆黑,但下慣了井的他看不上這黑。與井下的黑比較,根本不算黑。可以依稀分辨天,分辨路,分辨公路兩旁的樹。偶爾還有轟隆隆開過的汽車,強烈的燈光由遠而近,一路照亮所有的景物。他餓了,一陣一陣。周圍是買不到東西的,他也沒帶上吃的。隻有十來裏路。家裏早就煮好了可口的飯菜等著。隻是沒想到汽車會晚點,而且晚得這麽久。
他覺得這點餓根本不算什麽,想想也許就在一眨眼的功夫,由北而南的車燈亮過來,駛到眼前停下來的,就是鳴鳳坐的車。鳴鳳提著旅行袋,從車上跳下來。周圍大放光明,亮過汽車的大燈。他迎上去,抱住她,就是抱住整個世界。那是怎樣的幸福!這一點餓算得了什麽!
他盡管一直受著餓的折磨,而另一種感覺是飽飽的。那是即將到來的愛情和幸福!他就這樣餓著肚子等到淩晨二點,鳴鳳的車子才到。原來一路上前方出了兩處車禍事故。車隊阻得長長的,好不容易疏通了,卻晚點了好幾個小時。他在各種不測的猜想和怔忡下捱過來,他決心捱到天亮再想辦法打聽。鳴鳳終於毫發未損來到身邊,一切的擔憂和不斷的饑餓都化為烏有。他甚至覺得等待是甜蜜的。老天故意延長著甜蜜,這甜蜜就更有意義了。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