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飛天遊

我和甄玉總是在路上走。我不知道走到哪裏才是盡頭。但是我已經不怕走了，走起來也很輕快，有時候還想飛。想法剛產生，我就已經飛起來了，甄玉也飛起來了。地在我的身體下麵。地是黃色的，樹是綠色的，水是流動的，太陽光一閃一閃的，風在耳邊呼呼作響。但是總也飛不高。我想起神話傳說，神仙可以騰雲駕霧，法力高深的可以飛得很高，遠離地麵，直到三十三天以上，而法力淺薄的便隻能離開地麵幾尺高，就像孫悟空初學筋鬥雲，跳離地麵幾尺高。師父說，你那是騰雲嗎？隻能算作爬雲，真正的神仙是朝遊北海暮蒼梧。我看看身下的地麵，確實隻有幾尺的高度，想要努力飛高一點，無論怎樣努力都沒用。我見甄玉飛得很輕鬆，心想她一定會飛得更高，隻是為了陪著我才這樣的。我問她，我怎能像她那樣。她說我也隻能飛這麽高了，因為心裏有你，心太重了，才飛不高，你也是這樣。我想她說得這麽玄乎，她太有才學了，她一定知道解決的辦法。我還沒說出口，她就知道了。她說當然有解決的辦法了，那就是你離開我，我離開你，我們倆便都飛得更高了，想飛多高就有多高。我嚇壞了，我怕離開甄玉。我為什麽要飛呢？要急著去哪裏呢？隻要不離開甄玉，我可以不要飛，我寧願在地上走。我真的就在地上走了，甄玉也在我身邊走。甄玉說，這樣多好，何必要飛呢？我們會飛得互相找不著的。我便覺得走路真好。一路上的景致不斷變幻，一會兒城市，一會兒鄉村，一會兒杳無人煙，一會兒人車稠密，但是我毫不在乎。我覺得無論怎麽變化，都與我沒有根本的關係，我隻是走我的路；我隻是關心著身邊的甄玉，不讓她弄丟了。甄玉安慰我，說我不會丟的，隻要你不願意丟我，我就不會丟的。我聽她這樣講，就放心了。我毫無忌憚地橫衝直闖。我撞倒了人，我撞翻了汽車，我製造了秩序大亂，我卻哈哈大笑，笑得很開心。我從來沒有這樣開心過。我從來都是謹小慎微，怕惹出亂子。我總覺得世界的秩序就是鐵板一塊，我出生以前就這樣，死了以後也這樣，沒想到原來秩序是如此的荒唐，我讓秩序現出原形也沒人找我議論，找我算帳。我不認識任何人，任何人也不認識我。除了我身邊的甄玉，原來熟悉的那麽多的人都到哪裏去了？同學、同事、朋友，一個都不見，我知道我在神遊，神遊是不要負責任的，所以那些熟悉的人一個都不見；正因為神遊，如果有人敢找我的麻煩，我也不怕，我敢於和他們鬥，最壞的結果無非就是醒來嘛。甄玉說，沒人來找麻煩真沒意思。我一想，這話真有道理，像這樣如入無人之境有什麽意思？來點麻煩吧，來點麻煩吧，我心裏祈求著。甄玉說，你也不要求麻煩，求來的麻煩你還真要害怕的。那麽，我還是等著吧。我想。不要等，我們隻管往前走。甄玉挽起我的手，毫不在意的說。我反而犯了疑惑，看她毫不在意的樣子，莫不是有什麽名堂？就像獨自一人在荒僻的地方走路，老人說，這時如果有人叫你的名字，千萬不能回答。甄玉大喝一聲：你不要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