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一次真切體會到“深宮怨婦”的滋味,那一個個寒冬裏的漫漫長夜卻都在在追憶中捱過。好在過了淒暗的夜,便是有光有熱的白天,她可以用那顆一成不變的自由心去主導一副自由身。
她最常去的是黃雨嬌那裏。侯家被抄後,珍珠、琉璃兩個都被另遣去他處做事。黃雨嬌帶著兩個女兒搬去了城北斛鬥巷一處偏窄的老屋居住。
那斛鬥巷裏住的大多是對太平天國政權麵服而心不服的滿人,趙杉因而十分的不放心,委托吳偉堂,讓他出麵在臨近學館的成賢街買下一處院落,讓她們母女安身。但黃雨嬌始終不肯搬了去住。
原來侯謙芳這事,除了最高層謀劃者及具體參與實施的人知曉內中隱情,其他人都是被蒙在鼓裏的。
侯謙芳被揪拿下獄那日,傅學賢帶幾十個東殿去到侯家封門抄家,黃雨嬌還曾跑去東府求見趙杉。但趙杉為著大局考慮並未見她。直到一個禮拜後,侯謙芳被押赴太平鎮,趙杉才親自去到斛鬥巷,告知她內情。
待黃雨嬌拖著孕身,急急忙忙趕去水西門碼頭時,那兩隻押解囚徒的快蟹船已揚帆起錨。
趙杉遠遠地看著孤零零跪伏在江岸邊上的身影,心酸不已。她事後向黃雨嬌致歉,本以為免不了要受一通山呼海嘯的指責謾罵。
黃雨嬌卻既沒責罵也沒叫嚎,隻冷笑著嘲問:“你現在嚐到了獨守空房床涼被冷的滋味了吧?”
“嚐到了,不好受。”趙杉以“不好受”三字做概述,簡潔明了,也實實在在。
這三個字出口,姐妹兩個好一陣沉默。
那對在搖籃裏午睡的孿生小姐妹醒了過來,雖才不過七八個月大,先天骨子裏的倔拗性情卻就已顯現,但使性哭鬧起來,便是兩個成人一時也難以招架。
趙杉幫著黃雨嬌哄了好一陣,方才漸漸的安穩。
黃雨嬌的額上冒出了細汗,用手做扇扇著,道:“別看從早到晚被這兩個小活祖宗纏磨得不得安寧,可我就是做著夢,也盼著她們鬧騰呢。有時,大半天一上午的不哭不鬧,反倒覺著別扭,整個人無精打采,跟丟了魂似的。尤其是抄家的那夥豺狼們上門那日,若是沒有她們,再加上肚子裏這個牽絆著,便一頭紮了井或是抹了脖子,一天尋上幾十回死都是有的。”
她語氣和緩,全然一副絮絮叨叨閑說家常的模樣。
“這大概便是女人相較於男人的可貴之處,以外在的柔弱活出了內裏的剛強。”
趙杉在心裏發出如是慨歎,眼前卻就浮現出一個個紅裝倩影,每一個都閃著光。
仗劍行俠策馬衝鋒,勇武不輸須眉的蘇三娘;墮汙濁而一心向潔,以死明誌的紅鸞,為情狂癲因愛喪命、卻始終天真純質的楊水嬌;身承父業孜孜精研,將祖傳醫術不吝授人的權招娣;凶狠狡黠藝高大膽,令水匪水怪都懼怕三分的扈二姐……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