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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8章(2/5)

作者:藍雲舒字數:30230更新時間:2023-10-26 07:57:35

    裴行儉微笑著點了點頭。琉璃的眼睛頓時睜大了一圈——又是狗血的家族恩怨!嗯,今天那位霍評事似乎比雪奴也大不了太多,身材氣度也十分出色,他們這是家族傾軋結下了仇恨,還是兄妹之間……她正想得出神,額頭被裴行儉輕輕彈了一下,「別胡思亂想!這位霍評事,論輩分,是雪奴嫡親的叔叔。」

    不是兄妹,是叔侄?琉璃胸口那團八卦的小火焰頓時燒得更旺,眼巴巴地抬頭瞧著裴行儉。裴行儉滿臉都是無奈:「這件事說來話長。雪奴的母親姓李,也曾是北裏紅極一時的私妓,因遇上她的父親,才帶著歷年攢下的家當從了良。當年的霍家雖然有些家底,因為雪奴的祖父纏綿病榻多年,底子已是被掏空了,祖母體弱,幾個叔叔年齡又小,全是靠著雪奴母親的積蓄才擺脫窘境,還能拿出錢來上下打點,讓她父親也得了個官職。」

    「不曾想她父親生得太好,上任沒多久,就被上司看中了,有心招他為婿。那位上司官職雖然不高,家族卻頗有勢力,他家女兒也算得上名門貴女。她父親捨不得這樣的機緣,當即就應下了。」

    果然是這種故事,杜十娘們自古以來都是沒什麽好下場的!琉璃正想嘆氣,卻聽裴行儉已經一口氣嘆了出來:「這也罷了,這位霍官人回頭跟家裏人一番商量之後,給雪奴的母親扣上了一頂事母不孝的名頭,將她生生趕出了家門!」

    琉璃不由一呆,忍不住問:「那她的積蓄呢?還有雪奴,難道也被趕出來了?」

    裴行儉嘲諷地笑了笑:「積蓄?他們之所以要將雪奴的母親趕出門去,為的就是要將錢財悉數扣下了,不然高門貴女身價驚人,霍家又拿什麽給新婦做聘禮?至於雪奴,那時她母親剛剛懷上她。」

    這也……琉璃簡直無語,半晌才道:「這樣的事,難道她不會去告麽?」就算照樣被休,嫁妝總要拿回來!

    裴行儉搖了搖頭,語氣微冷:「按律,不孝,可判死罪。」

    也就是說,她如果敢告到官府,隻怕連活路都沒有!在西州的時候,那個兒媳婦不就被私通和尚的婆婆硬安了個不孝的罪名,差點被害死嗎?琉璃隻覺得胸口一陣發堵,皺眉問道:「那她們,她們後來……」

    裴行儉淡淡地道:「雪奴的母親走投無路,隻能回長安重操舊業,到雪奴六七歲上,終於熬不住一病死了。是她舊日的姐妹將雪奴撫養長大,精心調教了一身的本事。隻是她剛剛一炮而紅,就被臨海大長公主的人看中,強逼著買做了奴婢,送到了咱們這裏。」琉璃點了點頭:「難怪!」難怪她會選擇回平康坊,難怪她說自己心願未了,大概對她而言,替母親討回公道,才是一生裏最重要的事情!

    裴行儉顯然知道她的意思,點頭「嗯」了一聲:「此女的確是謀事深遠,心誌堅定,離開咱們家沒多久,就成了北裏一等一的紅人。她又捨得花錢,願意結交三教九流,過了幾年,在那一帶已能呼風喚雨。如今北裏的月旦評,就是在她主持下漸漸成了風流盛事,由此,在整個長安城裏,她也算是初成氣候。」

    「月旦評?」這個詞琉璃倒也聽說過,似乎是名妓與士子互相評點的酒宴,常有妙語流傳出來,隻是,「這跟氣候不氣候的,又有什麽幹係?」

    裴行儉笑道:「平康坊原是士子雲集之所,這士子、選人要博個前程,才華固然不可或缺,有貴人提攜卻更是要緊。他們如何才能入那些貴人的眼?一是靠關係,靠投卷自薦,二就是靠出名了。有才名在外,自然更容易得人青睞。因此,月旦評聲勢越響,士子們就越是趨之若鶩。」

    「等到有才有貌的士子來得多了,那些有心招攬才俊的貴人自然也會留意此事。比起旁人推薦,自己尋摸,在月旦評這種場合直接選人,省時省力,何樂不為?到了後來,就是權貴子弟想在科舉和吏選之前為自己造出聲勢,往往也會借助於月旦評。如此一來,借力打力,借勢成勢,她又怎能成不了氣候?」

    原來月旦評就是長安城的名士製造中心和高端人才市場啊!琉璃恍然大悟,不過她更關心的還是故事的後繼:「那霍家人呢?她是什麽時候開始對付他們的?」

    裴行儉神色多少有些複雜:「早在七八年前,雪奴就查到了她父親為官的劣跡,設法揭了出來,讓他拿出畢生積蓄打點之後,得了個丟官去職的下場。這幾年兩個叔叔來京城待選,也被她設計得名聲掃地,狼狽離京。此次捲進來的霍標是她最小的叔叔,當年她母親進門時霍標才四五歲,身子極弱,還是她母親精心照顧、多方調理才好轉的。可她母親被趕出去時,他卻追在後麵丟了幾塊石頭。」

    「那石頭,雪奴的母親揀了塊一直帶在身邊,臨終時留給了雪奴,讓她也好好收著,一生一世都不許丟,因為那是霍家人送給她們母女的唯一物件。」

    這句話,由裴行儉那麽溫潤平和的聲音轉述出來,都似乎帶著一種刻骨的寒意。琉璃一時也不知說什麽才好,霍家兄弟有今天原是咎由自取,可雪奴的母親,那樣一個愛則飛蛾撲火、不顧一切,恨則刻骨蝕腸、死亦不休的女子,到底還是……她忍不住嘆氣:「可惜了!」

    裴行儉點了點頭:「的確可惜。霍標我仔細瞧過,才幹風度都是難得的,就是功名心熱了些。幼時受人挑撥,不分好歹,也不算什麽不赦之罪,如今卻落得身敗名裂。雪奴如此行徑,對母親固然是盡了孝,對父族卻到底太過。退一萬步來說,就算她不曾把自己當過霍家人,可大好人生,又何必浪費在報復他人上?」

    這話說得!琉璃回頭白了他一眼:「我是說雪奴的母親可惜,霍標有什麽可惜的?要是沒有雪奴的母親,他不過是個破落人家的病秧子,既然他能恩將仇報,難道還不許別人以直報怨?如今他好歹還有副好身子骨,怎麽算都不虧!要依我看,雪奴對他們一家子已經手下留情了。都說欠債還錢,欠命抵命,她隻是把這家人打回原形了而已,公平得很。至於大好人生,若是快意恩仇都不能,那還算得上什麽『大好』?」裴行儉怔了怔,笑了起來:「好,好!你們都是一身俠骨,快意恩仇,我就是個鄉願的俗人,你別嫌棄我就好。」

    琉璃的嘴角頓時撇到了下巴上,他要真是鄉願就好了!鄉願的人才不會接手吏選改製這種天字第一號燙手芋頭呢!不過慢著,「你說霍標可惜,可這件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麽?」

    裴行儉臉上露出一絲苦笑:「我又不是神仙,這種事如何能早就知曉?我原先隻知道他們設了這麽個局,要把幾個看去最有前程的選人捧得高高的,最好讓他們都留在長安,之後再把案子鬧大,如此,便好彈劾我選才不公,質疑吏選不以德行為先不妥。我自然不會入局,隻有霍標是順水推舟讓他留在了大理寺,想著事發之後,他不像別人能靠外放避開風頭,又是留在大理寺這種要的衙門,那些人多半會覺得他礙眼,至於他躲不躲得過那些算計,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也算是小懲大誡。」

    「直到前天晚上,我聽說這案子已審到平康坊的武侯,那個最後給金大郎看病的名醫卻始終不曾到堂,這才覺得事情隻怕有變。我們府裏這幾個月在外麵跑腿最多的就是阿景,十有八九要著落在他身上,我讓他留下來,到時他喊上幾聲冤枉,金大郎就勢到堂,自然真相大白。可霍標那邊卻怎麽也來不及安排了!」他嘆了口氣,「或許你說得對,他欠了自家長嫂的,命中注定該悉數歸還。不然他們苦心經營了這麽久,怎麽會臨時出這樣的昏招,又獨獨坑了他一個!」

    琉璃也笑了起來:「可不是命中注定!所以今天,我也是注定要去這麽一趟,那位縣令注定要出這次風頭,你可不許再怪我了。」裴行儉在西州管了那麽多年的刑訟,耳濡目染之下,她對唐律自然也不陌生,今日既然遇到了這種事情,她若是不把那些人的良苦用心揭開讓大夥兒瞧個明白,豈不是白去了一趟?

    裴行儉臉上並沒有露出笑容,眉宇間反而多了些陰影,低頭瞧了琉璃良久才嘆了口氣:「我沒有生氣,我是害怕。接手吏選以來,我從沒怕過那些明槍暗箭,可今日阿陽回到吏部,跟我說,在府裏沒有見著你,我是真的怕了。」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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