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陵秋雨一場寒勝一場,隔夜落紅滿地,桂海飄香。
閣台上把酒臨風,濕冷的潮氣縷縷吹過,遠處煙水浩淼如霧如幻,分不清真真假假究竟在何處交匯。
無涯老人冷然離去已經三天,韋墨焰的心一點點下沉。
骨子裏孤傲的性格完全來自祖父,他確信,那個從不向任何人低頭妥協卻對信義二字極為看重的老人不會就此罷休,即便不逼他娶紫袖為妻,至少不會讓他順利與夏傾鸞完婚。
畢生守護的東西近在眼前,為什麽總要平生波折?便是冷靜如他也不禁開始煩躁。
“還是沒能找到師父。”斂衣提裙的雍容女子轉上樓梯,臉上疲憊難掩,“沒想到師父他還記著那些沒用的約定,早知如此,倒不如在山中的時候便說清楚了。”
“彼時我並未結識傾鸞,又怎知道自己會淪落到如此,河山如畫,江湖猙獰,竟都是為她一人顛覆。”
側目看向煙籠霧鎖的遠山如黛,低頭提酒,在他執著的盞上輕輕一磕:“我會盡量說服師父,如果真有什麽意外你也別太過激,畢竟他是你的祖父,況且我相信師父不會傷害她。”
“如此最好。”杯盞鏗鳴,仰頭飲下盞中清液,全然品不出往時的甘冽。
那日之後韋墨焰仍會到閣頂陪夏傾鸞,隻是時間上縮短很多,從他眉宇間不難看出最近瑣事繁雜帶來的不快,夏傾鸞也不說些什麽,默默等他來,默默送他去,僅此而已。
雖然討厭被束縛,但夏傾鸞明白這是為了她好,單是麵對無涯老人就讓她倍感壓力,更別提與其接觸了。然而心裏隱隱還是期望能有一場長談,她想試試是否能說動那位萬人敬畏的老者,不要再為難韋墨焰,也不要再將他囚禁與過去的陰影之中。
被禁錮於記憶的滋味,她最懂其痛苦。
特地命人趕製的大紅婚服已經送來,從紫袖口中得知,第一次公布婚期,即他登上武林盟主之位時便已私下準備了二人婚服,後來經曆昆崳山一戰和漫長的沉夢,已經不再新的婚服被他舍棄,重又找人做了現在這套。
他說,她不再是曾經的紅弦,那麽這婚服也該是新的。
平整華軟的絲綢錦緞觸感真實,這般細致的衣物她穿過一次,卻從未如此認真看察,小心翼翼打開,豔麗鸞紋栩栩如生,騰空欲飛。
忽又想起腕間的赤鸞,和他腕間黑色鳳凰。
浮雲總遮望眼,回想起東胡蒼茫中他第一次開口相邀共度此生時,她隻當那是圖謀不軌的玩笑,然而所說的每句話至今仍能字字清晰憶起,仿若昨日。或許,在更早的時候兩個人的命運之軌便已交錯了吧。
夜深了,窗外風聲簌簌,了無人語,世間又陷入沉睡。
一襲黑影閃過,夏傾鸞驀地握緊赤情,即便沒有感受到任何殺氣,她依舊可以肯定外麵有人。
多事之秋,總難平靜的。
熄了燈迅速拉開房門,隻見粗布衣角拖過地麵直往樓下而去。利落伸手絕對不是閣中子弟,夏傾鸞不禁湧起心慌預感,掌心,竟隱隱溢出冷汗。
那道身影總保持不近不遠的距離,直到二層議事堂方才止步,靜靜立在黑暗之中。
夜間極為清晰的素白衣袂也隨之停下,深深吸氣,竭力保持平靜:“無涯前輩深夜召喚,可是有什麽話說?”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