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房間裏,裝著左放從小到大全部的秘密。
從她打破他的沉默開始,他便開始肖想。
想司澄什麽時候能像他畫裏一樣,隻對他一個人笑;隻對他一個人惱;能被他放在抽屜中;被他裝在口袋裏。
他多想司澄能夠像他一樣,隻在一個人麵前展現她的喜怒哀樂。
他多想那個人就是他自己。
司澄,你知道麽。
我好壞。
壞到想把你變得和我一樣。
封閉,自我。
因為我的世界裏隻有你,所以我自私地想讓你的世界裏也隻有我。
但我知道那不行。
因你屬於陽光,屬於色彩,屬於生機勃勃,屬於所有美好。
而我隻是長在黑暗裏的一株槐樹。
我在黑暗中不知方向的生長,摸索,水分和陽光都無法沁入我的內心。
我從出生便開始枯萎。
我隻能在你的笑容裏感受到一絲絲的溫暖。
你延長了我的生命。
可我早就已經接近衰亡。
司澄,我多想和你在一起啊。
可我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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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整個世界都被按下了暫停鍵。
司澄緊繃了一路的情緒終於崩潰。
她的哭聲越來越大,大到讓藍斯都覺得哽咽。
他原以為左放曾經交給他的那一套關於司澄的畫像就已經是全部,卻不想那隻是他精選出的自己整個世界裏的一小部分罷了。
這個房間裏的每一幅畫,每一幅都是藍斯從前不曾見過的司澄。
在過去三年裏,左放曾畫過許多肖像,也得過許多大獎,但那些得獎的作品全部都加起來,也比上這個房間裏任何一幅畫的萬分之一。
盡管藍斯到現在為止都還不知道他們究竟經曆了什麽樣的愛恨情仇,但他知道這裏的每一幅畫裏都有左放的精血。
他把自己的靈魂切割成一片一片,全都放在了這一張張畫裏。
司澄在腳邊哭得不能自己。
藍斯神色凝重地蹲下來,拍了拍她的肩膀。
“司澄,還有機會。”
隻要她還沒放棄,一切就都還有機會。
藍斯原本打算第二天再帶司澄去看左放,可司澄現在一刻也不能停止要去見左放的步伐。
“藍斯,你帶我去見他吧,我想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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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城北療養院格外寂靜。
破舊的高牆在月影下透著隱隱詭異的灰白,陣陣夜風涼涼拂過,牆麵上樹影晃動,格外鬼魅。
今晚負責看守左放的恰好是那天被藍斯塞過錢的看護。
這次藍斯直接給了他一遝粉紅色的鈔票,指著司澄說:“讓我這個妹妹進去看一眼,就看一眼。”
看護掂量了一下手裏鈔票的分量,這個錢太好拿了,好拿到他忍不住狐疑地看了藍斯一眼,“你們不會是來搞什麽歪心思的吧?”
“害,你這說的哪裏話。”藍斯朝司澄努了努嘴,“你看她那個樣子,能有什麽歪心思,就是想來看一看男朋友。”
看護回頭,看見司澄扒在病房門口的窗戶上使勁往裏看,墊著腳的模樣有些辛苦。
他撇了撇嘴,把鑰匙遞給了藍斯。
“行吧。我去上個廁所,你們抓點緊。”
藍斯忙不迭點頭:“誒誒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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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裏沒有開燈,窗外的月光淡淡的。
等適應了黑暗,司澄不敢置信地看著病床上的男人,遲疑了一下才撲過去。
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響,
不過幾天未見,病床上的左放消瘦得不成樣子。
那雙永遠帶著溫柔暖意的雙眼緊緊閉著,眼窩深深凹陷,眼下青影重重。
為了防止病人跳樓,醫院裏二樓以上所有的窗戶都被裝了防盜網。
月光被鐵網分割成幾段灑在左放臉上,蒼白灰敗的臉色讓司澄忽然感覺到胸口傳來了一陣極其尖銳的刺痛。
司澄顫著唇,無聲地流淚。
她的阿放,似乎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阿放。”
司澄顫聲輕輕喚。
左放似乎睡得很沉。
“阿放……”司澄揪緊了心髒,纖細的手指小心翼翼伸過去,探了探他的鼻息。
很弱,但到底是有微弱的氣流拂過指尖。
司澄癱軟在地上,緊縮的心髒終於開始恢複跳動。
藍斯上前將她扶起,摸到她的手上冰涼一片。
他皺了皺眉,什麽也沒說,將她扶出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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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外的長椅上,司澄緩了許久都不能從剛才那巨大沉重的悲慟情緒裏抽身。
藍斯坐在她身邊,歎了不知道多少口氣。
“左家什麽時候把他送過來的?”司澄突然問。
藍斯道:“不清楚。一開始在一院,後來估計是怕知道的人太多了,左家就把他轉過來了。”
“嗬。”司澄哼笑,微涼的聲音似在呢喃:“他就這樣對他,這樣對自己的孫子。”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