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腳步聲漸近，他才匆忙隱在柱子後頭。
隨著開門聲響起，裴月清暗暗望了望，正是自荊兮房內走出的溫修遠。
夜已深了，四周由於下雪變得尤為寂靜。望著溫修遠的步子越發遠離，他這才走出來，重新回到那間屋子的門口。垂眼看了看手上黃色油皮紙包裹著的小籠包，遲疑片刻正欲叩門，卻見屋內的燈忽然熄了，瞳孔微微一縮，他也隻好作罷。
然而剛想回屋，他走到門口之時，卻又恰好碰上溫修遠從屋裏出來。輕巧一躲，隻見他將頭發束了起來，環顧一下四周，隨後行色匆匆地朝那圍牆縱身一躍，便出了客棧。
裴月清遂跟了上去。
但見他離開客棧之後，便一路沿著他們白日裏經過的那條小河往林子裏去了。林子深處，溫修遠忽然停了下來，裴月清也跟著慢下腳步，逐漸靠近。
溫修遠又警惕地探了探四下，確定無人，這才四指凝力念起什麽來。裴月清隔得遠，聽不清楚。剛想邁步再湊近些，心口卻突然猶如刀割擰絞一般地疼。裴月清緊緊地扯住自己胸口的衣衫，然而，就好像有什麽要破膛而出一般，在五髒六腑間劇烈地碰撞。
豆粒大的汗珠從那被雪花映白的發鬢處滴下，四肢也跟著綿軟起來，一霎的時間，整個人好似被劇痛充斥，強忍著抓破樹皮也終究抵不過癱倒的命運。
腳下淩亂的步子，引起了不遠處那人的注意。
兩耳仿佛被什麽塞住一樣，世間的聲音都變得尤為低弱沉悶，隱約間，裴月清還能偶爾聽見一些悉悉索索的破碎聲。驚醒大半，他使勁一推自己依靠著的那棵大樹，透支氣力地朝來時的路跑去。
然而，身後之人也跟著加快了腳步，窮追不舍。
過了沒多久，溫修遠忽然慢了下來，雪花仿佛吸收了世間所有的聲響，整片林子靜得出奇，隻有他漸漸靠近的腳步聲一記一記地敲在心上。
沉重的喘息聲被壓得極低極低，身上出的汗不一會就濕了後背。
溫修遠往前邁了一步，忽然露出一絲異樣，垂頭瞅了半晌那隻散落在地的圓乎乎的東西，遂抬頭，目光往右後方的那棵樹稍稍偏了偏，麵上露出一抹不易覺察的笑。他將手搭在那棵樹的樹幹上，沒有動作地默了許久，這才有些猶疑地抬腳離開。
一人從那樹上躍下來，差點沒有站穩就栽進雪裏。他扶著樹，直了直身子，看著手上捧著的小籠包早已沒了熱氣，刹那，眼底的漆黑深潭微微泛了泛波瀾。
直到他一路跌跌撞撞地走了回去，已經幾近淩晨，可夜色依舊不肯褪去。他回屋坐下，急忙調息。距上次發作隻有十七天的時間，整整縮短了一倍之多，而且這一次來得沒有絲毫征兆。正思著，猛然間，一口血吐出來，裴月清差點暈了過去。
屋外。
一隻鳥忽然化作人形，戳破了窗戶紙，將裏頭情形看得真切，他不由陰陰地勾了勾唇角，隨後又變回鳥形飛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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