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瑛想了想,忽然動了。
輪椅上的少女微弱地動了動,她那幹淨到聖潔的表情在茫然看向四周時驟然變化,那清冷的眼被水霧浸泡,變得濕漉晶瑩。
方才她隻是安靜麻木地坐在輪椅上,直到現在才像是活過來了,開始不安,開始驚慌。
那保護著清淩的雪的屏障破碎了,她懵懂茫然坐在那裏,權勢順著她支離破碎的保護罩蜿蜒爬到她身邊,纏繞著她的四肢將她催生成菟絲花,將她變成無依無靠的可憐玩物,或是那張等著被墨水暈染的柔嫩白紙。
她透過璀璨的流光望向人群,像是要從那些人臉中找到令她心安的歸宿。
窺探她的視線再一次散漫地出現,而顧瑛扮演著柔弱破碎的菟絲花,她垂頭將自己修長白皙的脖頸露出,安靜乖順地坐在那裏,帶著幾分天真般的無措。
即使感受到正被陰冷的視線鎖定纏繞,她也還是乖乖坐在那裏,不躲,也不發出一點聲音。
很乖。
直到粘膩的視線貼近,直到它靠得更近,她才猛地回過頭去,目光灼灼射向始作俑者。
這次她準確抓住了那道視線,一路向後追查,直到看見昏暗燈影下,那抹濃黑的影子。
那人明明在昏暗不起眼的角落裏坐著,是最不會被人注意到的地方,但一旦看見他了,就沒辦法從他身上移開。
最先看見的是腳,他的皮鞋抵在桌腿旁,像是壓在人心頭一樣沉甸甸的,筆直的西裝褲下露著腳踝,冷白,潔淨,順著看上去是筆挺妥帖的西裝,沒有一絲褶皺。
領帶打的周正,最簡單款式的黑色領帶夾散發著金屬的光澤,冰冷,嚴謹。
再往上便是那張臉,男人的臉蒼白到陰鬱,額前的黑發散落遮住他的長睫,讓人看不清神色,隻有金絲鏡框在黑暗中微微泛著光,他懶散地靠在軟椅上,恣意從骨子裏蔓延開來。
病痛賦予了他散漫頹靡的獨特氣質,他漆黑狹長的眼隔著鏡片鎖定在她身上,沒有半點被抓包的慌張,反倒是堂而皇之,坦誠地回望過來。
視線接觸的一瞬間,那股潮濕陰冷的感覺再次縈繞住顧瑛,她猛地回過神來,他是故意讓自己發現他的。
那人像是裹著人類皮肉的野獸,如果落到他手裏,不僅僅是會被吃掉,那是連骨頭渣子都會被他慢條斯理嚼碎的。
男人察覺了顧瑛眼神中的戒備,倒也不在意,隻是禮貌頷首。
就在這點頭動作之內,那些淩厲侵蝕的感覺都盡數收了起來,隻剩下溫和斯文。
仿佛剛才那快要被拆之入腹的感覺,是顧瑛看錯了一樣。
這個人過於危險了,就算她是塊石頭,被嚼骨頭也是會覺得疼的,顧瑛錯開視線,無意識的咬住了唇。
沈瀚眼尾眯起,饒有興致盯著她的變化。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