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顆痣

初夏日頭就已經足夠灼人，肆意散著光。 小區本就幽靜，此刻更是沒有幾個行人多停留。路的那頭倒是傳來點行李箱拖動的聲音，蓋過了依稀蟬鳴。 少年單腿支地懶散靠在樹蔭裏頭，細碎日光透過樹葉縫隙搭在他額前的黑發上。他逆著光眯起眼，淡然拂開肩頭的灰，姿態散漫。 “小裴啊，上次那個案子照著你說的…”電話那頭的聲音嘈雜，夾著文件翻動的聲音，裴逸漫不經心換了隻手，鼻腔發出低沉的聲音。 行李箱滾動的聲音逐漸靠近，電話那頭的人還在委婉勸他去警局一趟。 裴逸無聲嘖了下，壓下去的眉尖透著些冷戾：“老高，我說了，沒那個打算了。” 剩下的話他不想再聽，順著行李拖動聲朝前看去。 迎麵而來的黑色太陽傘蓋住了來人的身形，隻露出半截純白的裙擺和一個行李箱。 她似乎拖得費力，手裏還攥著別的袋子，跌跌撞撞往前走著，也沒管身後的腳步聲。 裴逸看見了她鞋子上細微黏上的泥印，不著痕跡收回目光。 他掛了電話和路庭發著消息，眉目懨懨垂下，一副懶倦的樣子。 餘光卻漫不經心停在那片白軟裙角上。 雲似的裙邊下有著勻稱細白的兩條腿，小腿弧度像彎月，踝骨分明。 裴逸側頭，額間碎發被風拂開些，露出額角長而桀驁的一道疤。 小區的安保措施做得不錯，譬如現在進4區就得在門禁處輸入密碼，出去則需要刷門禁卡。 那個女孩明顯是沒有多餘的手騰出來，費力的將手上東西放在行李上。 她身後的男人也止住腳步，就站在後麵不動，沒有要幫她的意思。 裴逸極快眯了下眼，指尖點在手機屏幕上微微一轉，單手丟了顆薄荷糖在嘴裏，慢悠悠跟在了男人的後麵。 進了區再走到單元棟門口，輸入同樣的密碼就可以進去。 那女孩吃力收了傘，裴逸幾乎是一瞬間就看見了她淩亂發絲下單薄的肩頭，在日光下幾乎泛著光。 幾縷微濕的發絲貼在頸側，她一抬頭，黑發便隨著頸項曲線掠起，透著疏淡的冷感。 手腕上被便利店袋子勒出的紅痕顯眼，淩亂又豔麗。 她身後的中年男人顯然是在看她手腕上的紅痕，直白的打量讓人不適，但女孩正專注手上的事，並沒有多警覺。 裴逸上下掃了一眼，男人套著黑色長袖長褲，袖口磨損露出些線圈，臂彎下的袖山很高，女孩一打開門之後他就自然跟了進去。 進去之後一樓的冷氣便讓人舒暢緩了口氣，女孩鬆了口氣，停下步子慢慢收傘。 那個中年男子看了她一眼，猶猶豫豫往電梯處走，隻是走的很慢，像是在等什麽。 隻差幾步，他們就要走進同一次電梯。 裴逸舌尖壓下糖，仰頭看了眼轉角處的監控，幾步越過中年男人，抬腳輕輕勾了勾她的行李箱。 女孩茫然停下，轉身望來時一瞬的日光落入她眼中，好似潔淨水墨畫上突然被點了一滴鎏金。 裴逸頓了一秒，眼皮耷拉語氣散漫：“你門禁卡是不是掉了？” “嗯？”顧瑛下意識去袋子裏翻新辦的卡，找到後手攥著卡的一角朝他晃晃。 背後猶豫不斷的腳步聲躊躇靠近，裴逸兩指夾住卡的上端，緩緩彎下身來，用自己的身軀將她擋得嚴實。 淡淡薄荷氣息靠近，顧瑛隻來得及看清他眼下的一顆痣。 他勾唇，單邊眉毛挑起，那上揚眼尾下的淚痣頓時瀲灩起來，蠱人心神：“別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