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萊恩無言地用聖骸布遮住自己的臉,用念動力舉起那個被毒劑汙染的土球。雖然有點不情不願,但伊萊恩還真有點想看那群政客全身沾滿有毒泥土的醜態。
"把劇毒的化學劑扔在人口密集的城市裏造成汙染,真的沒問題嗎?"洛裏安有點擔憂。
"噢拜托,這那群家夥自找的!"波紮克卻說,"而且,黑宮哪來的人口密集,那是他們的行政中心,隻有一群挪用公款中飽私囊的貪官汙吏!
而且拜托!那就是個寸草不生的混凝土森林!你還怕橙劑會影響到無辜的人了?那裏沒有半個人是無辜的!"
再一次,波紮克的說法是對的。雖然很不中聽,但他是對的。
麒麟本身就不會容許不義之事發生,就連麒麟都讚同把這個滿是橙劑的土球扔在黑宮門口,這事肯定就不是不義之事。
"我、我去去就回來。"伊萊恩用念動力挪動土球,然後跟著麒麟一起進入傳送門。轉眼之間,他已經來到黑宮的上空。
之前在這附近廣場集會的退伍老兵們,已經沒有了蹤影。該逃跑的人已經在傭兵們的掩護下逃光了,沒來得及逃跑的人則已經成為了躺在廣場上的冰冷的屍體,有關當局還沒有來得及清理在場死難者的遺體。
伊萊恩甚至萌生出這樣可怕的想法,諾威政.府會在退伍老兵的遺體上大做文章,把被他們殘暴地屠殺了的老兵的遺體吊起來示眾。這事明明錯的就是諾威政.府,但這群無血無淚的黑心官員肯定不會對死難者有任何憐憫之心,他們隻關心自己的利益而已。
[動手。]麒麟提醒伊萊恩。
[然後,如果你足夠仁慈,請焚燒逝者們的遺體,不要給壞人們侮辱逝者的機會。]
好吧,麒麟是知道伊萊恩的想法的,所以才會這樣提議。
"我、我會試著做到。"伊萊恩答應道,然後先把土球扔下,把它精準地扔在了[黑宮]的大門口。
帶有猛毒和惡臭的泥土球在宮殿的門前炸裂,汙染了一大片區域。那群守門的警衛被嚇得當場逃竄,不過那附近其實並沒有太多的行人。
這邊的事情完結了,伊萊恩又把注意力轉移到廣場上。
他舉起聖劍雷神之錘,朝那屍山血海之中發射出數十道雷電。
強大的電流在落地瞬間就轉換成電熱,高熱把遺體點燃,整個廣場瞬間化成一片火海。伊萊恩可以確保把在場的遺體燒得幹幹淨淨,確保沒有人可以侮辱這些遺體。他能為老兵們做的也隻有這麽多了。他能保持匿蹤的時間並不多,所以他發射完雷電之後馬上就和麒麟一起傳送走了,可謂來無影無去蹤。
他之前發射的電磁脈衝曾把附近方圓兩公裏內的電子設備全部銷毀,這些設備短期內是沒法恢複,更無法替換的。他確信沒有任何東西能探測或追蹤到出現在高空中的他。這次的"報複"行動應該是相當完美的。他隻希望這種程度的報複不會引來更大的麻煩。
但是天知道呢。也許麻煩早就找上了洛裏安。即使不報複,麻煩也會一直糾纏著他吧。
"我、我回來了。"伊萊恩傳送回診所,盡可能地裝作若無其事,不想讓洛裏安擔心。焚燒遺體可不是在計劃之內的事情,幸好首都那邊的通信一片混亂,現在消息也沒傳開。
"辛苦你了。"鹿人德魯伊臉色蒼白地抱起伊萊恩,把他安置在輪椅上,"今天有夠累人的。我們回去休息一下吧。我泡點茶給你喝?"
"好、好啊。"白獅人少年苦笑道,與洛裏安一起返回他的房間。
艾斯利爾和泰羅在處理他們可以處理的事情,讓伊萊恩得以和洛裏安獨處。伊萊恩被送回床上躺好之後,洛裏安也坐在床邊的凳子上,一臉的疲倦。
"你、你還好嗎,洛裏安?"
其實伊萊恩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洛裏安不可能感覺良好。鹿人們的鏡像神經元特別發達,他們看到別人痛苦,自己也會覺得痛苦。
那個"蛄蛹者"恐怖扭曲的模樣,已經深深地烙印在洛裏安眼中。鹿人青年看到那種東西,一時半刻不可能舒適,那種惡心的感覺肯定會持續好久。洛裏安肯定身同感受地體會到了變成那樣的人的痛楚了。
該死的。就連伊萊恩都感到那個場麵的惡心。他甚至希望自己能忘掉那一切。
"我……我想我還好。"鹿人青年模棱兩可地回應道,雙眼直愣愣地看著地板。
"洛裏安,請、請和我說實話。有些事情說出來了會、會舒服一些。"
於是洛裏安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好吧……我感覺不好。"鹿人德魯伊有點沮喪,"但事實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樣。我看到那個瀕死的、痛苦扭動著的蛄蛹者……我一點都無法感到共情。"
"……什、什麽?"伊萊恩反而傻眼了。
"是很奇怪。也許那已經不像是個人了,也許我的視覺神經沒有辦法把那種無手無腳、就像蠕蟲一樣的生物辯識為[人]。我看到那個生物明明應該感到痛心,明明應該很難受的。但實際上我一點感覺都沒有。我為自己的冷酷而恐懼,甚至羞愧。"
天啊。
"你、你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伊萊恩驚訝地追問。
"嗯。我看到那個生物時,曾試圖設想自己落得同樣的下場,會是什麽樣子。但我就是無法想象。我無法想象自己的手腳被砍掉,接上所謂的神經控製線路,然後被塞進一台機器的駕駛艙裏,會是什麽樣子。
我無法想象的東西就是無法想象。就像是我無法把自己想象成一條毛蟲、一個蟲蛹、一些我無法變化而成的生物那樣。
那個[蛄蛹者]看起來是那麽的異樣,我甚至沒有辦法把他辯識為[人]了,因此我無法與之共情。
我也許比你們想象中要冷酷得多。我是個……糟透了的人。"
"不。你、你不是。你隻是——"伊萊恩想勸洛裏安,但是話隻說了一半就戛然而止。
他其實知道洛裏安為什麽會無法與那個蛄蛹者共情。畢竟洛裏安從來沒有經曆過那種可怕的事情。
而伊萊恩呢?他從前被切斷手腳、被囚禁在黑暗狹小的空間裏、被各種虐待……都是家常便飯。
不是因為洛裏安是個糟透了的人。隻是因為洛裏安和伊萊恩他們不一樣,不曾有過那樣糟透了的人生。
在這件事上,洛裏安其實算是幸運的。他不應該為自己不曾經曆過的苦難而感到難過。
"這、這事就這樣算了吧,不要再深究了,洛裏安。"於是伊萊恩改口道,"我、我想喝點茶。"
"當然。"鹿人德魯伊把泡好的綠茶遞到伊萊恩身邊,又若有所思地說:"你說,這個國家裏還有這樣的孤兒院嗎?還會把戰爭孤兒騙進去,送去做人體實驗嗎?"
"也、也許有。也、也許有更多的人被改造成[蛄蛹者],活得生不如死。"伊萊恩苦笑,"但、但我們不知道這種孤兒院的位置,一時半刻也查不出來。你、你救不了他們的。你沒法拯救世界上所有的人。"
"也是。"鹿人青年就沒再糾結下去。
這個世界到處都有戰爭,到處都有戰爭孤兒,到處都有喪盡天良的人體實驗。這個世界甚至還有無數的奴隸,正在每一個你看不見的角落裏受盡淩.辱,絕望地等死。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人食不果腹,衣不蔽體,連躲避風雨的住所都沒有。
這個世界有太多人活在水深火熱中,或是挨餓受凍,或是被貧窮和病痛折磨,或是受戰火摧殘,或是被各種奴隸主、資本家壓榨……
除非這個世界已經富足到所有人都能無條件地吃飽,徹底消除了貧富差異,不再有剝削與壓迫——否則,你拯救不了世界上所有人。
伊萊恩還在思索著,然後他隱約覺得胳膊有點癢,這才發現是洛裏安的鹿角碰到他的肩膀了。原來鹿人德魯伊實在太累,伏在伊萊恩的床邊睡著了,發出了輕微到恬靜的鼾聲。
"好好休息吧,洛裏安。"白獅人少年低聲訴說道,緩慢地挪動著自己的不怎麽好控製的手,溫柔地摸了摸洛裏安的頭。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