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良，我對目前這樣的生活厭倦透了，”洪青揚一臉倦態，但語調卻出奇地堅定，“我一直拖累著丫丫，我痛苦，也使她痛苦。當一個人活著使別人感到痛苦時，活著就失去了意義，難道不是嗎？”
潘之良的臉上故意露出慍色，他沒好氣地甩開洪青揚的手，氣咻咻地站起來，用話刺激他：“不是，你錯了！丫丫這孩子從來沒有覺得你是她的拖累，如今，她比任何時候都需要你。洪青揚，你太自私了！你明明知道她需要你、離不開你，卻偏偏想逃脫責任，想離她而去；你說自己活著是在拖累她，可實際上你是想用這樣一些話，來顯示自己的心靈多麽高尚。呸，你連正視生活的勇氣都沒有，還配談什麽高尚！你充其量是個懦夫，懦夫！我瞧不起你，瞧不起！”
“罵得好！”洪青揚平靜地凝視著潘之良，不緊不慢地說，“但你別激動，聽我把話說完，行不？”停頓一下，輕輕舒了口氣，“之良，我已經什麽都不能為她做了，我的生命在好多年之前，就已經結束了，剩下的隻不過是一具僅僅能喘氣的軀殼。如果蒼天對丫丫稍微厚待一點的話，就該讓我在車禍發生時就死去。可造物主捉弄人，讓我活了下來，她對我照顧得是那樣細致入微，使我的生命延長了這麽多年，而我呢，卻在一點一點地消耗她的青春！之良，還有什麽比白白地消耗親人的青春更加殘忍的事情？”洪青揚說著，將頭轉向一邊。
潘之良重新坐下，拉起洪青揚的手，嘴張了幾張，卻不知說些什麽好。
過了一會兒，洪青揚才扭過頭來，說：“最近，我經常回頭審視自己這一生走過的每一步路，做過的每一件事情。追憶往事，我惟一感到不安的，就是拖累了丫丫這麽久，也許，跟丫丫結合是我此生犯下的最大錯誤……”
潘之良握緊洪青揚的手，說：“你們那麽相愛，怎麽能說是錯誤呢！丫丫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認識了你，並狂熱地愛上了你，這一點你應該比誰都清楚。是你教她懂得了許多人生道理，她是在你的愛護、指點下，適應了部隊的工作和生活。我很為你們的生命結合在了一起而感到欣慰啊！”
“我非常理解長年臥床給你帶來的那些痛苦，走了，就一了百了，再也沒有痛苦了；可是，你不覺得那樣做太自私了嗎？如果你還有一點責任感，就應該常想想丫丫失去你後的痛苦，你怎麽可以老是想著早點丟下她、自己省心去呢？青揚，我們都愛丫丫，都不願她無依無靠，都希望她有自己的家，對不對？可你要走了，哪兒還是她的安身立命之地？為了丫丫，勇敢地挺著，答應我。”
潘之良的一番話，不但沒有使洪青揚感到輕鬆，反而更增加了他的痛苦。自己活到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呢？自己多活一年，知夢的年齡就增添一歲，上官雲天能等那麽久嗎？就算他會等，自己又怎麽可以這樣自私呢？但這些話能跟潘之良說嗎？絕對不能！這樣想著，他長歎一口氣，然後微微一笑，說：
“之良你放心，為了丫丫我知道自己該怎麽做。”
潘之良拍拍他的手，說：“老夥計，這就對了。”
“可是之良，假如那一天真的來臨了，你一定要尊重丫丫對未來的選擇，別讓她受到來自各方麵的傷害……這就算我對你的口頭遺囑吧，請答應我。”
潘之良望著洪青揚，一時不知說什麽好。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