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平靜,在雲素裳來到這寨中一個多月以後的一個早晨,轟然倒塌。
這是一個尋常的早晨,唯一的不尋常之處在於,雲素裳在去河邊洗菜的路上,驟然昏倒。
一個擔水的漢子發現了她,立刻扔下扁擔飛跑著將她背了回去,一路高喊著叫來了寨子裏懂醫術的舒大娘,也喊來了全宅子裏閑著的或是沒有閑著的人們。
在銘瑄公主和欒夢平,還有一屋子村民焦灼的注目下,舒大娘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後隻得露出一個十分尷尬的苦笑。
欒夢平急得隻差沒有給舒大娘當場跪下,銘瑄公主也是扯著她的衣袖一遍遍追問:“到底怎麽了?很要緊嗎?”
舒大娘遲疑了很久,才尷尬地說出了兩個字:“滑脈。”
她知道,在場所有人都知道,這絕對算不上是一件喜事。
在尋常人家需要大宴賓客慶祝的事,在皇家需要舉國掛紅普天同慶的事,在某些特殊的時候卻又是不值得慶賀的。
比如現在。
銘瑄公主如遭雷擊,怔忡良久才啞著嗓子追問道:“不會有錯嗎?”
舒大娘歎著氣搖了搖頭:“脈象很明顯,不會有錯。”
“能……處理嗎?”
銘瑄公主咬著牙問道。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脫口問出這樣一句話來,但……那些竭力想要忘記的血海深仇,多年前父皇縱身墜下城樓的那一幕,母後親手點燃寢宮,數百宗室、宮人靜坐火光之中閉目待死的場景……那些沉澱在記憶最深處的痛苦,一幕一幕閃過腦海,讓她不能不肝膽俱裂。
“不行!”欒夢平卻想也沒想脫口而出。
“為什麽?”銘瑄公主驀然抬頭,眼中有責備,卻又閃著一種莫名的希冀。
欒夢平目眥欲裂,雙拳攥得咯咯響,卻仍是竭力壓低了聲音,生怕驚動了木床上躺著的人:“九小姐……裳兒她身體不好,受不住的。”
銘瑄公主頹然地坐倒,失去了最後的希望。
而她也知道,欒夢平說的是事實。
雲素裳的身體狀況如何,她心知肚明。
雖然雲素裳從不抱怨,她卻知道這個自幼養尊處優時尚且分外病弱的女孩,在宮中辛苦多年,身子早已是不堪重負。
若此時強行用藥,隻怕她首先會失去的,正是這個唯一的親人。
而舒大娘的話,更讓她連孤注一擲的機會都不會有,她說:“已經三個多月,沒機會了。”
這時雲素裳悠悠醒了過來,目光帶了幾分迷茫:“什麽三個多月?為什麽都圍著我?我記得……我應該在河邊的,好像有一點頭暈,怎麽了?”
欒夢平默然背過身去,不敢麵對她迷茫的目光。
還是銘瑄公主握著她的手,竭力裝著平靜的樣子說:“你有孕三個多月了,自己不知道?”
雲素裳驀然瞪大了眼睛。
她知道自己身體不好,所以對那些偶爾眩暈偶爾胸悶的小症狀並未十分在意,月信更是從未準時過,一直以來她都隻當是尋常病症,哪裏會往這上麵想?
跟了秦翰飛已有半年多時間,卻從未有過消息,她又怎會知道,在她已經心灰意冷的時候,在她幽居婉雲軒的日子裏,他的一次酒後無德,竟會造成這樣的結果?
她怎麽可以,在兩人已經徹底不會有任何可能之後,在離開他一個多月之後,在她剛剛決定要接受新的生活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和他之間,有了再也割舍不斷的牽連?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