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五點,晨光還未來得及叫醒這座古城。程泠站在街道邊派出所門口,裹緊了風衣。
薄霧蒙蒙,路燈還沒有關。燈光打在樹葉上的陰影在磚瓦上搖晃。程泠歎了口氣,朝轉角處的早餐鋪走去。
“一籠素包子。”程泠又補充了一句,“可以打包吧?”
“行嘞。”
包子遞到程泠手中,塑料袋裏立刻有了水汽。程泠忙不迭往嘴裏遞了一個,燙得直縮舌頭。兩口包子下肚,讓從昨晚到現在一口飯沒吃的程泠胃裏有了幾分暖意。
回到酒店,程泠脫下外衣,躺在床上。眼淚滑過她剛被凍紅的臉頰。她側過臉,看著床的另一邊,枕頭上還有他的餘溫嗎?
程泠挪到另一邊,把頭靠在枕頭睡過凹陷進去的那塊地方,裹緊了被子,閉上眼睛,好像和昨晚一樣,好像,還在他的懷裏。
程泠喜歡周聞川是從高中開始的。一直等到高考結束,程泠向周聞川表白,被拒絕得很徹底。受傷之下,程泠報了一個離家很遠的學校,決定遠離那個有著暗戀記憶的南方小城。
幾年間,程泠從沒有收到過關於他的任何消息。今年除夕,周聞川忽然出現在她家樓下,問她願不願意做他的女朋友。
盡管有很多不可思議,懷疑的情緒籠罩,但是程泠無法拒絕那張青春裏的麵孔。她點點頭,把手放進他的手心。
很快開學了,程泠回了西安。周聞川說想來看她,買了機票,周末就飛過來了。進酒店的時候,程泠緊張得直抖,周聞川摟著她,像剝洋蔥一樣剝掉她的衣服。
他的吻落遍了她的全身。
最後一步的時候,程泠攔住他的手,顫抖地問他,像全天底下所有天真的處女一樣,你會不會一直對我好?
周聞川停住了,坐到床的另一邊。良久,拿起衣服,說,穿上吧。程泠的心比裸著的身體更涼。
“我明早就走。”周聞川的聲音像從深潭裏傳來,“其實我隻是想睡你。”
低低的哭泣,從被子裏嗚咽著掙脫。良久,周聞川猛地起身,開始收拾東西。程泠才反應過來,抓著他的衣袖,啜泣地喊,你別走,別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裏。
黑暗的屋子裏,程泠光著上身,縮在角落裏,一遍遍打著周聞川的電話。她的心髒被絞緊,哽咽的哭聲在唇齒間打轉。
他終於接了電話。
“你先回來好嗎,我答應你,你明早再走,我不會糾纏你的,我一個人在這真的很害怕。”程泠近乎哀求的語氣,“我心髒很難受。”
“不舒服就打120。”
在黑暗中,程泠抱著自己,皮膚的觸感,讓她覺得自己像一個被丟在泥潭裏沒穿衣服也沒有自尊的洋娃娃。
程泠撐著最後一口力氣報了警。
在醫院掛了吊瓶之後,程泠到了警察局。坐在了周聞川的對麵。警察早已洞悉了這並不是什麽猥褻,就是一出情侶吵架事件。程泠沒再糾纏,最後看了一眼周聞川,離開了。
此刻躺在床上,程泠想到周聞川在警察的強製下,那句不情不願的道歉。
那句“我隻是想睡你”持續地在她腦子裏重複。
原來從高中到現在,他從來沒有愛過。
程泠絕望地閉上眼,沉沉地睡過去。
最後一個念頭是,如果能重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