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對於斐潛的習慣來說,向來是先要做一點最壞的打算的,是的,在胡人軍事這個方麵來說,或許在自己的勝利之下,應該不至於有人敢於伸手到軍隊上,然而民政呢?
並州刺史監管民政,這不是應有之意麽?
那麽,一旦楊瓚真的成為了並州刺史,自己是服從還是不服從?
斐潛幾乎想跳腳大罵,難道就不能消停兩天麽?
蔡邕看著斐潛,忽然說道:“晉歸楚子,晉王送之,問其怨否,問其何報,子作何對?”
斐潛沉默了片刻,說道:“不任受怨,不任受德,無怨無德,不知所報。”
“善!”蔡邕點點頭。
“若有怨德,又將如何?”斐潛跟了一句。
蔡邕瞪了斐潛一眼,但是見斐潛一張幾乎已經是曬得有些黑的臉龐,不知為何又有些心疼,沉吟良久,忽然說道:“待冊封單於事了,吾便上書乞骸骨……”
“師傅?!”斐潛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蔡邕擺擺手,微微笑著說道:“老夫年事已高,日益手腳酸軟,四肢無力,腆添祿位,案牘困頓,非吾願矣,陳留路遠,奔波勞碌……吾便於此安家吧……春觀桃紅,夏聆蟬鳴,秋品稻香,冬賞雪舞,亦可慰殘生矣……”
“師傅!師傅……”斐潛竟不知要說什麽好,隻得跪倒在地,對著蔡邕深深一拜。
落葉歸根,人之常情。
斐潛明白蔡邕有幾分喜歡這個學宮的因素,但是願意辭官卻留在這裏,卻不僅僅是為了蔡邕口中所說的什麽景色,而是為了斐潛,明確說一點,就是為了斐潛所建的這個學宮不會輕易的落入將來的並州刺史又或是什麽人的手中。
如果沒有蔡邕這樣的大儒坐鎮,斐潛有需要帶兵在外,如果並州刺史又或是什麽其他的民政官員,舉著管理生員教化的大旗,然後到學宮內鳩占鵲巢又將如何處置?
如果蔡邕還在官場之上,必然也是要聽從朝廷的指派,不可能久居。然而蔡邕一旦辭官,那麽主持的學宮也就沾染上了一份民辦的色彩,從斐潛的官辦,就轉變成為了蔡邕的私營。
因此不管是誰來到並州,都不太可能對於學宮有什麽大的影響,拋棄了官場上官職的弱點之後,蔡邕幾乎在學識界強大的不像個樣子,不管是論輩份,還是論學識,或者是論名望,現在就算是現在朝野之中的三公,也不是其對手。
雖然斐潛建立學宮之初,原先是也有一點這樣的意思,但是沒有想到蔡邕這麽快的就決定下來,這的確出乎斐潛的意料,也著實令斐潛感動。
蔡邕哈哈一笑,將斐潛扶起,拍了拍斐潛的手臂,說道:“子淵不必如此……嗯,前庭客聲贏沸,恐多有怨矣,非待客之道,煩擾子淵替吾照拂一二……”惡客,自然是玩笑之語,但是結合之前的話,或許也另有幾分的意思。
“唯!若有惡客,學生便將其轟走就是!”斐潛很自然的接口道。之前在並州,或許還要仰仗他人,但是現在的斐潛,的確有實力說出這樣的話語了。
蔡邕哈哈大笑,然後揮手讓斐潛去吧,自己背著手,開始慢慢的在後院的樓榭之間細看了起來,接下來可是要住一段時間的,該改動的,該修正的,也應該仔細看看,等人進來住了再變動就難免有些不方便了。
斐潛看著蔡邕的身影,臉上的笑容收了收,然後又是正了正衣冠,深深的對著蔡邕一揖,方轉身往前院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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