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你讀書人如何跳腳謾罵,任你毀謗攻訐,這文字,都該有價錢,也該有價錢。有了價錢,人人都可掏錢去買,到那時候,士大夫咬牙切齒跳腳捶胸,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販夫走卒蒼頭黔首,也跟他們讀一樣的詩篇,寫一樣的文章。
氣不氣?恨不恨?難受不難受?
偏偏拿張德沒辦法。
李芷兒喜歡的丈夫,便是如此的丈夫。
篤篤。
房門被敲響,站門口的張滄一臉頹喪,看著屋內窗前的李芷兒。
“進來。”
張滄邁步進去,深吸一口氣,上前道:“阿娘。”
“皇帝讓康德前往長安,你應該聽說了。”
張滄一愣,本能地想要搖頭,但李芷兒根本就沒有看他,也就看著窗外的風景。
“是。”
“是不是覺得時機一到,一遇風雲化作龍?”
略帶嘲弄的語氣,讓張滄很是不爽,低著頭不說話。
“你阿公教你的東西,並未過時。隻是,這貞觀朝,過時了。”
李芷兒扭頭看著兒子,麵帶微笑,“你懂過時的意思嗎?”
張滄還是一言不發,依舊低著頭,他在武漢時,能夠理解自己老子的“遠大理想”,但他不能理解的是,為什麽繼承這一切“偉業”的人,不能是他?
“你從未聽過你阿耶說過任何誌向吧。”
“嗯?”
“因為誌向從來不是說的。”
武德、貞觀兩朝英傑,幾乎每個驚才絕豔之輩的誌向都在變化,唯有張德,李芷兒很清楚,從她十四歲認識張德以來二十年,從未動搖過。
沒有任何外物,可以動搖他。
心誌之堅決,行事之刻板,二十年來從未有過一絲變化。都是穩步地、有序地,朝著某個方向,一步步一寸寸地挪動。
倘使再回溯過往,何坦之對自家郎君的感慨,隻會比李芷兒更甚。
什麽散財童子,什麽半步駙馬,什麽公侯人家……浮雲啊。
說“不忘初心”者多,但能做到的,寥寥無幾。
“陪我入宮麵聖,如何?”
李芷兒依舊麵帶微笑,很平靜地說著話,“也好讓你看看,你和這過時貞觀朝中的頂尖英雄,差了多少。”
“阿娘……”
“嗯?”
“是。”
這一次,張滄更加強烈地感覺到,自己母親固然是愛著自己,但更愛自己的父親。
“唉……”
喟然一歎,出門之前,張滄雙手拍在臉上,用力地搓了搓,深吸一口氣,精神振作地走了出去。
而此時,康德還沒有入長安城,但李淵已經到了東宮。
太子府中,李淵難得神情有些嚴肅,問一臉淡定的李承乾:“你莫要有任何想法。”
“大父放心,我省得。”
李承乾反過來安慰李淵也似地點點頭,“放心。”
“那就好。”
李淵鬆了口氣,整個人都是輕鬆起來:“不拘二郎讓你如何,你一並應了就是。天下有二十五年太子,也有二十五年太皇,老夫應該還能再撐幾年。”
說罷,李淵還抖了抖手腳,還擺了個散手架勢,讓李承乾哈哈一笑:“大父還真是老當益壯,廉頗不如大父甚多。”
“廉頗算個屁……”
李淵得意洋洋,豎耳一聽,道,“這康德到了啊。”
東宮外,一陣熱鬧,康德額頭上冒著汗,腳步很快地往前走。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