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仁泰死死壓抑著怒火,悶聲不語。
門閥傳承之核心,在於千百年來傳承下來的“宗祧承繼”那一套規則,簡而言之便是“嫡長子繼承製”,“長房嫡支”永遠都是第一順位繼承。
但世事無常,沒有任何規則可以一以貫之、亙古不變。
每當遭逢亂世,再是強大的世家門閥也會在亂局之中上下浮沉、興衰存續,或是另立旁支、或是以長代嫡,一切都隻是為了家族之存續、承繼。
譬如此刻,一旦晉王戰敗,滎陽鄭氏勢必要遭受來自皇帝與朝廷的雷霆打壓,甚至比之其餘山東世家尤有甚之,家族傳承危在旦夕。此等情形之下,有人站出來一力承擔所有罪責,能夠將整個家族摘出去,便是重中之重。
而他鄭仁泰自然是那個承擔罪責的最佳人選。
他鄭仁泰擔責,將會遭受處罰,無論其生死,之後都難以繼續掌控滎陽鄭氏之家廟血嗣,傳承自然要旁落其餘嫡支……
真正的還未至,自家已經開始為了爭權奪利而勾心鬥角,甚至不惜將他這個率領滎陽鄭氏再創輝煌的家主拋出去,以平息皇帝與房俊道怒火。
自己半生為了家族殫精竭慮、出生入死,結果便落得如此一個下場……
忽然,麵前陣列嚴整的重甲步卒緩緩移動,中間之處向著兩側散開,露出一條通道,一行騎兵由遠及近疾馳而來,馬蹄踩踏泥濘的土地,響聲被兩側林立的兵卒阻擋、收攏,愈發震耳欲聾,甚至蓋住了漫天雨聲。
倏忽之間,這一支騎兵夾著風雨風馳電掣而來,直至鄭仁泰一行麵前,猛地勒住韁繩,戰馬前蹄揚起,發出“希律律”一陣嘶鳴,配合強大的氣勢,攝人心神。
鄭仁泰微微仰著頭,鬥笠下的目光穿過雨幕與對麵為首一員大將交織在一處,那人手握韁繩騎在馬背,居高臨下的向他望來,兜鍪之下的麵容冷硬如鐵,不見息怒。
頓了一頓,鄭仁泰吸了口氣,單膝跪在泥水之中,大聲道:“滎陽鄭仁泰,見過劉將軍!”
身邊一眾族老也不敢托大,目光複雜的看著身前鄭仁泰跪在地上的背影,紛紛一揖及地,齊聲道:“見過劉將軍!”
劉仁軌安坐馬背,上身筆挺,風雨之中屹立不動。
在他身後,數千兵馬列陣以待、士氣高昂,有如磐石。
少頃,天地之間唯有雨聲。
鄭仁泰心中巨震,一顆心緩緩沉下去,難道這劉仁軌當真存了吞並滎陽、剪滅鄭氏之心……
片刻之後,他便聽到“噗通”一聲,有人自馬背上躍下,跪在地上,是他長子鄭玄果的聲音:“滎陽鄭氏忠於大唐,絕無絲毫悖逆之心!家父之所以阻擋水師,蓋印族中有人被逆賊收買,蒙蔽蠱惑家父,還請劉將軍明察秋毫,準許滎陽鄭氏效忠陛下!”
聽著這道聲音,原本漸漸絕望的鄭仁泰心中一鬆,充滿欣慰……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