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現在,我卻是這樣披頭散發,麵色蒼白,滿身是水地被他拉上了船,然後如同死狗一樣地癱在艙底,大口大口地喘氣。
如果這樣,我寧願我永生永世也不要和他再見。
但是他已經認出了我。
十年的時間,不是滄海,不是桑田,卻足以讓人愈合舊傷,忘記舊顏。-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但是他依舊認出了我。
“辛離......,阿離......”
我聽見他用遲疑的聲音輕輕呼喚了一聲我的名字。
刹那間,我的心頭開了一朵怒放的花。
他還記得我,他並沒有忘記我。
我從艙底坐了起來,將散亂在麵龐之上的發攏到了身後,抹去了臉上的水珠,然後,強壓住了自己心頭生起的自卑之感。
真的是自卑。
麵前的這個男子,他青衫磊落,麵帶笑顏,十年的風霜,即使不再少年白衣,但世俗並未在他身上刻下印痕,反而多了幾分從容。他對我笑,一如當年上河水畔碧竹林邊那迎風而立的入畫少年,一如當年下邳城裏月光之下為我簪上玉骨梳的弈棋公子。
我想流淚,但是卻朝他微微地笑了:“是我,子房。”
他的麵上迅速閃過欣喜,然後便是擔憂。
“阿離,你怎會如此落入湖中而四麵無人?幸而我隨了風勢,想朝此泛舟而返,看見有人掙紮於水麵之上,才趕了過來將你拉上,否則你豈不是......”
他沒有再說下去,隻是解了自己的外衫,罩在我的身上。
殘存了他體溫的淡淡溫暖很快便籠罩了我,我的心裏泛過了一絲甜蜜。
如果這就是愛情的感覺,我情願醉生夢死於其間,永世也不要醒來。
“你......,和從前看起來,並無兩樣。”
他端詳了我片刻,這樣說道。
我笑了。
他其實說錯了,這十年間,從頭到尾並無兩樣的,隻是我的心。
“當日下邳祓禊夜後,我送你至居所,第二日再去尋你,卻被告知你已清早離去,隻留下了一片信帛。阿離,那時你為何如此匆忙?”
他的神色裏,仍是帶了一絲不解。
沒有告別,隻是因為在你注視的目光中,我怕自己會邁不動南歸的腳步,而長相廝守,在那時卻不過一個夢而已。
我沒有回答,隻是笑而不言。
他注視我片刻,從自己懷中拿出了一方邊角殘舊,顏色褪敗,但卻仍被折得整整齊齊的黃色布帛,攤開在了手上。
那上麵,是一行蘸了墨寫成的小篆,字體稍稍有些歪扭:沂水圯橋,切切。
這是我的字跡,十年之前,在我離開下邳這個城市的那個清晨,我親筆寫下的。
“阿離,自你離去,我便時常在那黃昏時刻到沂水之畔步遊,那時我雖不知你留書何意,卻是相信你必有深意。三個月後,我在圯橋偶遇一衣褐老者,他命我下橋為其取來之前掉下的鞋履,我雖當時心中有些不願,但見他年邁體衰,便下去撿拾了過來,又替他穿好,他竟與我相約五日之後再次到此碰麵,說是有物囑托於我。五日之後,我大早趕去,誰知竟是遲了,那老者已經候在橋邊多時,見我此時方到,沉下臉來斥責了我一通,又命我下個五日之後再去。第二次,我聽到雞鳴之聲便匆匆過去,但仍是遲了,那老者複又責備於我,再次定了五日之約......”
說到這裏,他微笑著搖了搖頭。
“然後呢?”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