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看到平手汎秀的疑問,伊勢貞興突然湊上前來,在汎秀耳邊輕聲語道:
“監物大人可能還不知道,您在公方大人心目中,占據了十分特殊的地位。”
汎秀聽聞此言不禁大驚,也低聲回到:“這話從何說起?”
伊勢貞興笑了一下,示意汎秀屏退左右,而後慢條斯理地講到:“三好家,和三好三人眾,是弑殺上代公方的凶手,也是當今公方心裏長期以來的夢魘。您也知道他老人家自幼居在寺廟,遠離戰火,一直不曾受到驚嚇,唯有三好斬草除根,追殺足利餘脈那段時間,公方大人東躲西藏數月。”
汎秀點點頭表示理解。
一般武家子弟都是會循序漸進地接觸血殺之事的,從初陣到第一次砍下敵人首級,需要一個適應過程。剛從寺廟拉出來就經曆這種出生入死的大陣仗,確實不太容易。有這經曆的人,多半都成了杯弓蛇影的弱者,隻有少數能烈火淬煉成梟雄。
所以足利義昭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隻是這跟剛才的話題關係在哪裏?
而後伊勢貞興又補充道:“為他擊破這個夢魘的,首推自然是舉‘義兵’揮師上洛的織田彈正,其次則非平手監物您莫屬。甚至可以說,織田彈正以眾淩寡,猶未盡全功。而您卻是用智術徹底擊敗了三人眾,讓公方大人覺得‘三人眾不過如此’。”
平手汎秀有點不知所措。
對方這一番解釋,聽著在邏輯上也是合理的。但是細想下去就讓人很不自在了。
汎秀一直認為幕府對自己是持著利用、拉攏的態度,所以自己也完全可以把幕府當作一個可敵可友,亦敵亦友的政治實體來對待。明槍暗箭,爾虞我詐,各憑本事,也沒什麽心裏負擔。
但聽伊勢貞興這麽一說,裏麵好像還有點更深層次可以挖掘的因素。可是在汎秀看來,雙方都沒見過幾麵,談何感情基礎?
一般的武士如若能得到征夷大將軍的友善和謝意,當然是欣喜若狂的。然而平手汎秀一向是把足利視作潛在敵人的,並不想牽扯上太深的關係。
包括這次讓幕府幫忙,搞個“禦前試合”來宣傳膛線技術,也是想通過伊勢貞興,而非直接麵見將軍大人。這正是因為原本曆史中,伊勢貞興最終倒向了織田,沒有做幕府的純臣。
如今這個情況,他寧願相信這番話是假的,是用來拉攏自己的手段。
可對方以前還偏偏是個喜歡直言,喜歡瞎說實話的人。
那麽反過來講,如果真如其所言,那伊勢貞興為何要在此處把話說得這麽明白呢?
伊勢貞興的確不說假話。但“不說假話”,並不等於“說出所有實話”。
所以他在什麽場合說什麽東西,也一定是有其利益訴求的。
這麽一想,豁然開朗,雖還沒完全解決疑惑,但也不再是一團亂麻。
正打算開口說些什麽,卻突然有傳令兵急馳來報:
“稟主上!服部大人來信,兩天前,日根郡佐野鄉發生械鬥,死傷神官、僧人各十餘,國人三十!”
“噢,正如所料。”
汎秀毫不色變,轉身去伸手接過信件。
剛一側過頭去,便見到那插著羽毛的草管浮漂猛地往下一沉,似乎是釣上大魚。
那名幫汎秀拿著魚竿的親衛連忙收杆,手裏卻是感受不到力道。輕輕一揚,釣線便出了水麵,隻見魚鉤上空無一物,連餌食都被吃掉了。
平手汎秀見之大笑,曰:
“看來釣魚這事,的確是需要技術啊,否則都不知道到底是你在釣魚,還是魚在釣你呢!”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