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椋將她的嘴角擦幹淨了,才回頭接過了春杏手裏的茶盞,小心翼翼地送到了她的嘴邊,“先簌簌口。”
春杏也曾見過世子爺照顧夫人。
上回夫人染了風寒,世子爺徹夜沒眠,一直守著夫人燒退。
這回夫人開始嘔起來後,世子爺的神色便一直緊緊地繃著,一刻都沒放鬆,春杏也是頭一回從那雙一向波瀾無驚的眸子,看到了明晃晃的慌亂。
就剛才世子爺的陣勢,要是夫人還不見好,這寨子今兒八成會遭殃。
春杏緊張地看著薑姝緩緩地飲下了去一口茶水。
候了片刻,沒見其再嘔出來,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趕緊收拾起了屋子。
等忙乎完了再進來,裴椋已經替薑姝換好了衣裳,坐在床邊,一言不發地看著床上因虛弱昏昏欲睡的人。
這一折騰,外頭的天色已經慢慢暗沉了下來。
春杏輕輕地退了出去,在外屋添了一盞油燈。
薑姝嘔完後,周身都脫了氣,躺在床上閉上了眼睛,隨著那夜色渾渾噩噩地睡了過去。
屋外燈盞裏的光暈溢進來,朦朦朧朧地落在她瑩白的臉上,一張巴掌大的小臉愈發顯得虛弱蒼白。
裴椋輕輕地捏了捏她的手背,直到聽得了她均勻的呼吸聲,才察覺出自己的背心已經出了一層薄汗。
自己體會過什麽是失去,便也深知其中的滋味。
他本以為他再也不會有這種感覺。
不會慌亂,不會害怕。
以往的十幾年內,他便是如此告訴自己的,所有的都失去了,便也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讓他害怕。
是以,在那條漫漫的複仇路上,才能做到無懼無畏。
如今新長出來的這一根軟肋,雖不是最初遇上她開始就生長出來的,但也絕非是最後一刻,才突飛猛漲而來。
而是在他與她相處的日子裏,在他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慢慢地長了出來。
頭一回意識到心頭有了牽掛之時,大抵是在江南的知州府上,在衝出那場重圍之時,也是他心頭第一次想過要讓自己活下去。
想留下一條命來,繼續看著她在自己跟前鮮活的蹦躂。
或許在那時,他的軟肋就已經長出來了。
到了如今,已然在他身體裏紮了根。
侯夫人曾因他不願成親,苦惱之下,偷偷地找上了林常青,林常青隔著窗戶大聲故意說給了他聽,“他要腦子有腦子,要本事有本事,他要想找的便不是什麽能助他一臂之力的夥伴,也不是什麽能聊得上真心話的知己,而是一個能讓他感受到生命的人,他身上的死氣太重,什麽時候,能願意為誰而活了,那個人必定就對了”
侯夫人沒再逼他。
是他自己在陰差陽錯之下,遇上的她。
為了所謂的白燈籠,他調查了她所有的背景之後,覺得頗為滿意。
但神奇的事,直到如今,他都還記得那日初識之時,她的一舉一動,每一個神態,以及她那雙水霧蒙蒙的眼睛。
在他從東宮偷偷回到侯府,去看她的那個晚上,他就已經想明白了。
自己當初到底是為何娶了她
隻不過一直沒下得去麵子,去同她承認。
借著屋外的燈火,裴椋不錯眼地看著床上的人,那緊閉起來的眼睛,微微泛白的唇角,精巧的鼻梁,和散在枕頭上那一根根柔軟的發絲。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