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珠湧出眼眶的時候悄無聲息,少年隻聽得一聲“啪嗒”悶響,那匣底墊著的夾棉錦緞上已然多出了一小塊深色的水痕。
他手忙腳亂地抬指去擦,孰料那水色卻是越洇越大。
墨君漓隻覺自己眼下像是無端開了閘,他也不知道他怎就能淌出那麽多的淚來。
到最後他幹脆放棄了將那匣子推至一旁,任斷線似的水珠打上桌案,滴滴答答。
“掌櫃說他這的綠茶都吃完了, 我便點了壺黃茶上來……阿衍?”先前下樓覓食的慕惜辭端著食盤回了屋,抬眼見少年杵在案邊哭了個慘慘戚戚,不由得怔了又怔。
——她就下樓買點吃食的功夫,前後加起來還不到兩刻,這人怎就把自己弄成了這副慘樣兒?
“你這……阿衍,你怎的突然哭成這個樣子?”小姑娘撂了食盤,匆匆上前捧了墨君漓的臉頰, 左右看了看。
少年眼角溢出的淚珠順著她掌心淌進了衣袖,慕惜辭餘光瞥見桌邊放著的木匣與手書,心下忽的多了幾分了然。
他原是看了這些東西呀。
小姑娘無聲歎息一口,踮腳將他的腦袋壓上了自己的肩頭,奈何這麽一來,墨君漓反倒是不敢再繼續哭了——
他怕他一個不慎哭穿了小國師的衣裳,再讓小姑娘大冬天裏的挨了凍。
“沒事,隻是我剛看了娘親從前寫給舅舅的信,又翻到了舅舅沒寄出去的回信,和他打給我與樂綰的長命鎖。”少年啞著嗓子抽了鼻子,“一時沒憋住。”
慕大國師的聲線平靜:“沒憋住就哭出來,繼續哭,哭到夠為止。”
“不敢哭了。”墨君漓說著癟了嘴,“我怕弄濕了你衣裳,等下教你受了凍。”
“不會的,客棧裏很暖和。”慕惜辭眨眼,“而且我帶了備用的衣裳。”
少年不曾答話,顧自伸手抱緊了身前的半大姑娘。
“舅舅他當年, 一定是很想給娘親回上封信的。”墨君漓垂了眼,眼角立時又有水珠衝出了眼眶,“但他不敢。”
怕兩國的朝臣們肆意揣度反傷了他最重要的妹妹,又怕那信一寄出去,思念便會抑製不住地決了堤。
帝王,尤其是扶離的帝王,是不能有那麽多“無用”的情感的。
“阿辭,你說這事多可笑啊。”少年咧嘴,脫口的笑意是說不出的苦澀哀戚,“他分明是那九五之位上的帝王,卻連一封小小的家書,都不敢給自己的妹妹寫。”
“世人看著那峰巔之上總覺得是風光無限,實則正是這樣的地方才最為孤單寂寥……天知道前生時,我有多羨慕那些親友俱在的尋常百姓。”
“人嘛……總是會向往於自己沒有的東西。”慕惜辭安撫似的輕輕拍著少年的發頂,“至說文煜帝……”
“大約是這世上本就不存在完美的東西。”
“阿衍,你哭過後還難受嗎?”小姑娘放輕了聲調,緩慢地眨了眼睛。
其實她不太會安慰別人,但讓她光看著墨君漓哭成傻狗卻一言不發,她又總覺得哪裏不大對勁。
“好多了。”少年不大好意思地悶悶應了聲, 此事本就是他一段“觸景傷情”般的情緒上了頭。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