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中繎起了火,宣平侯府的大火;滾過了血,西安城下寧翊宸落地鋪開的漫地猩紅;起了煞氣,多年來血海屍山中滾打的煞氣。
他是天煞孤星,克父克母克妻,卻終究沒反噬了自己。化飛龍當渡天劫,不知他這一生,是否一舉一動盡是劫數。
落雨了。
天漏了一般的大雨。
壓著烏壓壓的雲就往下落,不管不顧地就將天地全罩在裏頭。乾坤混沌,不辨天日。
陸冥之手裏捏著杯子,口中一字一句皆化了冰霜:“我怎知,你是來請神鯤化龍的,還是來捉妖魚伏法的。你家王爺姓溫,我與你溫家大越之仇不共戴天,我又憑甚麽信你的話。”
顏冰鴻道:“我知我僅說這這一句半句的,將軍定然不能信服。可將軍這一路前來,可見路上有半分阻攔。將軍若不信,大可繼續一路打下去,我河南承宣布政使司任憑哪座城池,也不會阻攔將軍前行。”
“隻是……”顏冰鴻直直對上了陸冥之那一雙淩厲的眸子,笑道,“枕戈待旦久了,將軍手下的兄弟們的神經總有一日要崩斷。我今日未說服將軍而歸去,也不過是讓王爺覺得我顏某不中用罷了,可將軍卻丟了個大好機會。”
他又道:“縱然兵者詭道,可也講不戰而屈。這般的大好機會,將軍難不成就不要了。況且,這般重要的事,我家王爺也不可能就安排我這麽個無足輕重的客卿來此地就與將軍定下了,還得請將軍去洛陽,與廣陽郡王一敘。”
廣陽郡王溫桓……該是個承大業的名字,可他不僅未成大業,甚至要將自家江山拱手讓人,實是不知他心中究竟想了些甚麽。
倘若今日陸冥之不應,他也本就是打算攻至洛陽,於洛陽稱王,修生養息,從長計議。
可如今不必再興師動眾地打一場硬仗,是那廣陽郡王自己拋來了橄欖枝,細細想來,未嚐不是件好事。
陸冥之心裏有些動搖起來。
燕齊諧湊近他身旁,附耳輕道:“可以冒險一試,昭軍人眾,仍披甲持兵以待,若生變,當還有一戰之力。”
顏冰鴻看著二人反應,又舉杯品了一口茶,笑道:“洛陽,王氣不薄啊。”
陸冥之將這顏冰鴻的話在心中過了好幾個來回,終開口道:“那我陸某人便隨顏兄入一趟洛陽,看看你家王爺究竟是個何等的人中龍鳳。”
顏冰鴻笑道:“不敢當,我家王爺也不過是旱地走蛟,遭人欺侮罷了,不像將軍是將躍龍門的神鯤。”
走蛟吐珠,助鯤化龍。
這天下事可當真是愈發有意思了。
那顏冰鴻道:“還有一事,望將軍成全。”
陸冥之也笑道:“但說無妨。”
顏冰鴻道:“我這茶樓既名為龍興,如今便當真是入了真龍了,不如將軍提幅字給我,我也好宣揚宣揚我這兒是個‘龍興’之處,我也好做生意。”
說罷便吩咐下去取了筆墨上來。
陸冥之微微笑了笑,舉筆便寫——
“北辰黯淡,群狼並起當逐鹿;
渾水滔天,神鯤生翼將化龍。”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