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冥之心道,你這是打算拿我渡劫呢?
這樣不經世事的姑娘家,極容易就將心中的一點心思看得比天還重要。多年來心心念念的人忽然出現在自己麵前,又是共過生死,共患過難,自然是要把這一點情感抬高放大了。
陸冥之如今若是當真心無雜念,大可嚴詞將她推開來。
可他卻又莫名其妙地不忍心。
也不知是因了他好幾次在程念容身上瞧見寧翊宸的影子還是如何。
這分明是完完全全不一樣的兩個人啊。
陸冥之歎了氣,轉過身去,負手而立,道:“你若是還想上京去,跟著幾位大人做些甚麽,我也不會攔你。若是今後想去雲遊四方,去便是了。隻是今日之話,今後不必再提了。”
說罷轉身要走,卻聽見程念容在他身後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句:“陸四郎!”
這麽喊他,已然是極其大逆不道了。
程念容口中兀自道著:“昭軍帳,發稻糧,除奸寧,喚四郎。四郎赤馬白銀槍,玉麵星目少年狂。昭軍帳,宣平長,乾坤定,喚四郎……”
十幾年前的宣平童謠,她卻還記得。
陸冥之回頭看了她一眼,猶豫再三,卻依舊狠下心來,轉頭離去了。
程念容站在原地,咬著嘴,又怔怔落下淚來。
有些事兒他不會知曉的。
她初次見他時,他還是未曾及冠的少年人,她還是她師父懷裏一隻奶娃娃。玉麵陸四郎過靖遙門時是帶著麵具的,可誰也不知,他過靖遙門之前,程念容就見過他的樣貌了。
那也許還不是初見,初見更早,她師父甚至救過那個在宣平時寂寂無名的少年人,隻是當初她年歲太小,實在是記不得。
過靖遙門之前那驚鴻一瞥,她從未那樣好看的少年人。長身玉立,身姿挺拔,站得像翠竹拔節一般。
彼時她還小,不知該怎麽形容。
後來讀了書,方知何謂“君子世無雙,陌上人如玉”。
十來年間,她與師父輾轉多地,與宣平相隔千裏,她卻未曾有一日忘記過打探當初那少年人的消息。
他是大昭的開國皇帝,這百年來難得一見的梟雄,她隻是個雲遊四方的道人罷了。
她未曾在他身邊經曆過的十四年,是今後多少年都跨不過去的鴻溝。
陸冥之早已端坐廟堂,而她卻才長到他起兵那個年歲。
難道真要她自己念一句:“君生我未生”?
自恨己生遲,我恨君生早。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