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賓盡歡。
在第二壇酒就快要見底的功夫,一聲哀嚎驟然響起,“楚兄楚兄!你上哪裏去了,莫要拋下我一個人在此啊!”
很快又有哭腔響起,“小道士,姓陳的,你們怎的也不見了,難道是給惡鬼妖魔抓了吃掉嗎?不要啊,宅子裏的妖怪,你們要吃人,就一起吃啊,不要最後單獨吃我啊……”
老嫗當時正端來一盤菜,就要去安撫那個姓劉的官家子弟,解釋緣由。
陳平安趕緊起身說他去好了,老嫗一想也對,若是她去了,估計那個可憐書生就要嚇昏過去了。
劉姓書生被陳平安拉著走入三進院子的時候,兩腿顫顫,嘴唇鐵青,瞧見了大髯刀客後,稍微好轉,隻是當他看見後門繞入正堂的恐怖樹根,兩眼一翻白,差點就要暈厥,被陳平安加重力道握住胳膊,立即給疼醒過來,書生哭喪著臉抱怨道:“讓我暈過去就好了啊。”
陳平安沒好氣道:“實在不行,就喝酒壯膽去,醉死拉倒,這點膽量總該有吧?”
劉姓書生苦兮兮道:“可以沒有嗎?”
陳平安給氣笑,斬釘截鐵道:“不可以!”
小心翼翼看著少年的臉色,不像是為虎作倀的,劉姓書生哀歎一聲,給自己打氣道:“喝就喝!便是斷頭酒也是酒!”
上了酒桌,劉姓書生便低頭不敢見人,隻管喝酒。
大髯刀客笑問道:“你這書生,運氣怎麽這麽背,交了那麽個不地道的精怪朋友?還一路遊山玩水,把你騙到這裏來,不過你能夠活到現在,跟咱們一起喝酒,也算你福大命大,看你穿著,是彩衣國的富家子弟?”
劉姓書生顫聲道:“家父是胭脂郡的太守,但是家裏真沒錢,算不得富家子弟。”
大髯刀客哭笑不得,“怎麽,我徐某人像是那種劫匪草寇?!”
讀書人抬起頭瞥了眼大髯漢子,心想不能更像了。
大髯刀客不再嚇唬這個文弱書生,突然有些擔憂,“楊兄,那老道士當真會解決了淫祠山神?會不會故意放過,留下來惡心你們?”
男人搖頭笑道:“既然此事有那位傅師叔盯著,神誥宗外門那邊就一定會追查到底,何況每一撥外門子弟的下山磨煉,最終結果的勘驗評定,極為縝密嚴謹,容不得趙鎏擅自主張。”
楊晃突然臉色微變,“我現在隻擔心淫祠山神在官府那邊有靠山,若是趙鎏彎彎腸子,打著不願仗勢欺人的幌子,然後跟州郡高官商議此事,說是商議,其實是私下相授,估計就懸了。一旦趙鎏最後說服彩衣國朝廷和禮部,主動要求留下那座淫祠,甚至幹脆轉為正統山神,成為一方山水正神,就會很棘手。雖說彩衣國的五嶽正神,比不得大國王朝的同類,隻是六境練氣士的修為,在自家地盤上,才能發揮出觀海境的實力,此地姓秦的那位,畢竟是塑有金身的山神,隻要趙鎏從中作梗,幫著他名正言順獲得皇帝敕命,說不定擁有洞府境的實力。來自神誥宗的仙師,隨便說幾句話,彩衣國皇帝都會好好掂量的。”
說完這些,大髯刀客、道士張山峰和陳平安,幾乎同時望向那個戰戰兢兢的讀書人。
讀書人有些茫然,什麽五嶽正神、淫祠山神,什麽洞府境觀海境,他一個都聽不明白,怯生生說道:“我爹隻是個四品郡守,什麽山神不山神的,我爹估計聽說都沒聽說過,他幫不上忙啊。”
大髯刀客笑道:“放心,不是要你爹幫忙,隻是防止他幫倒忙而已,明天一大早,我就陪你返回胭脂郡城,快馬加鞭去拜見郡守老爺,怎麽都別讓那趙鎏捷足先登,相信隻要趙鎏在郡守府見著了我徐某人,就會心裏有數了,曉得他的算盤打不響,便是打響了,也要小心咱們去神誥宗鬧,學那老百姓在官衙門口鳴冤擊鼓,口呼青天大老爺要為民做主啊。”
說到最後,大髯刀客自己大笑起來。
倀鬼楊晃站起身拱手道:“那就先行謝過徐兄!”
大髯刀客突然臉色古怪,喝了口酒,悶悶道:“徐什麽兄,我這歲數給你當孫子都嫌大了!”
楊晃哈哈笑道:“英雄不問出身,朋友不論歲數!”
便是那位女鬼,都有些輕微笑聲從麵紗後滲出。
把好不容易積攢出一點膽氣的文弱書生,又給“淒惻纏綿”的笑聲嚇得臉色慘白。
當晚,年輕道士喝高了,名叫劉高華的讀書人沒敢敞開了喝,生怕這一醉倒就再也看不到明早的太陽了。最後四人同住二進院子,陳平安和張山峰隔壁廂房,讀書人和大髯刀客成為鄰居。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