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隻是小事,江湖不過如此。
需知大文為韜略,大武為兵法。
這就是唐鐵意的看法。
恐怕整座藕花福地,就隻有唐鐵意一人,能夠作如是觀。
馮青白打算賣一個關子,笑道:“隻要唐老哥不垂涎我的這顆腦袋……”
不等馮青白把話說完。
視線就被鋪天蓋地的雪白刀罡遮蔽。
生命最後一刻,馮青白唯有茫然。
謫仙人馮青白當場被劈成兩半,半具屍體分別撞在街道兩側牆壁上。
唐鐵意緩緩收刀入鞘。
正是那把消失多年的妖刀“煉師”。
四大福緣之一,與丁嬰頭頂的銀色蓮花冠、南苑國京城的青色衣裙、白河寺的羅漢金身並列。
唐鐵意神色不悲不喜,喃喃自語道:“方才在來的路上,剛剛聽說你躋身最新的天下十人了,墊底,排第十。再就是,我竟然也上榜了,排第九。馮青白,你大概以為跟俞真意私底下有過一次開誠布公的對話,就能夠活到最後,原本確實如此,我這次趕來,也的確是為了救你,可是千不該萬不該,你第十,我第九,兄弟二人同時上榜。”
唐鐵意微微歎息,“謫仙人也會死啊。”
撿起地上那把佩劍,懸在腰間,有意無意,唐鐵意賣了一個破綻。
因為世間幾乎沒有一個頂尖高手見過他的刀法,見過的,都死在了唐鐵意刀下。
北晉朝廷在這二十年前,皇帝陛下被江湖武夫差點刺殺成功後,就開始喪心病狂,秘密抓獲了數十位一流二流高手,都被用來給這位龍武大將軍練刀,使得北晉國的江湖黯淡無光,青黃不接,陸舫在鳥瞰峰,不問世事,根深蒂固的鏡心齋重心,在於向別國朝堂滲透,分明是誌在天下,而不在江湖,對於北晉國內的武林廝殺和江湖恩怨,從不插手。
唐鐵意在北晉,手握十數萬最精銳邊軍,閑暇時分,就為美人畫眉,日子不要太逍遙。
他確實如程元山所說,一生武學就隻有兩刀,一刀無堅不摧,一刀後發製人。
所以修為不如唐鐵意的一流高手,必死,修為隻要不是高出唐鐵意太多的宗師,也很危險。
隻可惜臂聖程元山對於唐鐵意的那個破綻,沒有貪功冒進,老人隻是默默退去。
麵對這位北晉龍武大將軍,並非沒有一戰之力,相反,他認為自己勝算更大,但是正麵接下唐鐵意兩刀之後,自己必然受傷不輕,到時候恐怕就輪到別人來割取自己的頭顱了。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彈弓在下。
唐鐵意猛然低頭望去,隻見手中那把“煉師”刀鞘上的刻紋,如水銀流淌滾動,散發出淡淡的五彩流螢,然後順著刀柄和手掌,向上蔓延到了唐鐵意的肩膀、脖子,唐鐵意始終沒有鬆開刀柄,等到那些光彩徹底沒入肌膚、筋骨,唐鐵意覺得這把近期偶然所得的煉師,終於與自己融為一體。
遠處周肥嘖嘖道:“運氣真不錯,宰了個謫仙人,得了件認主的法寶,如虎添翼,名次肯定要再往前挪一挪了。”
周肥轉過頭,笑眯眯教訓兒子周仕和鴉兒,“瞧見沒,做人就應該如此,直到最後一刻才出手,賺他個盆滿缽盈。所以說啊,早期越蹦跳的,死得越慘。你們看看丁嬰和俞真意這兩隻老王八,露頭了嗎?沒有。嗯,還有個鏡心齋的老妖婆童青青,躲藏得最深,誰都找不著她。我就納了悶了,哪有謫仙人來這廝混,仿佛天生就是為了逃命的,竟然連丁嬰這些年都找不到,趨吉避凶的本事,她天下第一。”
周仕苦笑不已。
攤上這麽個性情古怪的老爹,他周仕沒有變成一個瘋子,已經很不容易了。
為了幫助那個陸叔叔打破心魔,做了那麽多醃臢事,其實周仕看得出來,對於美色,甚至是權勢,父親從來沒有看上眼。
當年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親眼見到陸叔叔闖入春潮宮,父親站著不動,任由對方一劍刺穿心髒。
而在當時兩人之間,還有一位為了保護父親、決然赴死的婦人。
正是陸叔叔最為敬重的師娘。
父親周肥好似完全沒有受傷,隨手推開那個癡情女子,然後步步前行,任由那把劍一寸一寸鑽出後背,父親眼中隻有陸舫,幾乎與陸舫麵對麵才停步,笑問道:“陸舫,醒了沒?”
周仕歎了口氣。
這就是父親家鄉那邊的仙家修道啊,太過詭譎了。
穿上了那件青色衣裳的鴉兒更是沉默。
她的師父,也就是魔教教主,丁嬰唯一的弟子,去年被人重傷,回到宗門後,療傷無用,隻能眼睜睜看著身軀腐朽,生機急劇流逝,隻是這位鴉兒眼中的梟雄,他的臨終遺言,很是奇怪:真人行世,入火不熱,沉水不溺。那麽仙人呢?我也見過了。
鴉兒作為魔教子弟,對於那些來路不明的謫仙人,並無太多偏見和恨意,她甚至並不向往傳說中的飛升,她留戀人間,這個家鄉,隻想著與姿容、天賦和野心都不輸自己的樊莞爾較勁,扶持二皇子登基,然後爭取四國一統,那麽她成為南苑國皇後、母儀天下也好,成為繼師爺爺丁嬰、俞真意之後的新一任江湖共主也罷,都能夠心滿意足。
隻是這次敬仰樓和那個“老天爺”,偏偏選中了南苑國牯牛山,作為飛升之地,而她又好死不死被那位師爺爺找到了,淪為他老人家的馬前卒。
她心中悲苦不已,忍不住抬頭看了眼那條巷子,那棟宅子所在的方向。
我的師爺爺唉,你怎麽來不出山?
唐鐵意已經離去,因為對上周肥,他沒有信心,即便擁有了完整的煉師刀,直覺告訴他碰上周肥,必死無疑。
就像之前那些淪為磨刀石的可憐蟲宗師,當年對上他唐鐵意一樣。
於是他去找臂聖程元山的麻煩。
但是讓唐鐵意懊惱的是那家夥竟然溜之大吉,斂了氣息,在這座京師如魚入水。
唐鐵意心中恨恨,若是在北晉京城,程元山就隻能等死了。
他完全可以調動一城禁軍,大肆追捕落單的任何一位宗師。
當然丁嬰和俞真意,唐鐵意殺死他們的那點念頭,都沒有,也不敢有。
他這次悄然離開北晉來到南苑國,幾乎每一步,都在那位俞真人的算計之中。可能還要更早,從他得到這把妖刀煉師開始。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