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錢看魏羨說得真誠,思量片刻,將信將疑道:“你不騙我?”
魏羨淡然道:“不信拉倒。”
背對院子這邊的盧白象微微一笑。
佝僂著身子看書的朱斂,剛剛手指蘸了蘸口水翻過一頁,可是先前一頁的男女情愛,實在是寫得床笫香豔,忍不住又翻回去,重新欣賞了一遍。
裴錢突然搖搖頭,歎了口氣,眼神憐憫道:“老魏啊,你難道沒有看出我練的,根本不是棍法,而是劍術嗎?!”
魏羨故作恍然,就是沒什麽誠意。
裴錢惱羞成怒道:“老魏你再這樣沒勁,咱們倆那串糖人的交情,可就沒了!”
魏羨扯扯嘴角,有些幸災樂禍。
剛說出口,裴錢就丟了行山杖,趕緊捂住嘴巴。
果然,陳平安的嗓音響起,“回屋子抄書五百字。”
如今除了念書背書,裴錢還被陳平安要求抄書。
裴錢每次咬牙切齒抄著書,都恨不得給自己兩巴掌,讓你跟碧遊府那萱花女鬼討要什麽筆紙,結果陳平安說既然你有了自己的筆,那就開始每天練字吧,不多,五百字,但是哪個字抄的馬虎了,太過歪斜扭曲,不算五百之列,還得補上。裴錢想死的心都有了,自己這才過了幾天舒坦似神仙的快活日子?
裴錢鼓起腮幫跟個大肉包子似的,撿起那根行山杖,乖乖回屋子抄書去了。
在院子這邊其樂融融的當下。
騎鶴城百裏外的一座小山神祠廟轄境內,因為每年的香火錢實在太多,不可稱府的山神家邸,給修建得宛如一座仙境府邸。
這兩天府上貴客不斷,蓬蓽生輝,小小山神,親自擔任仆役,端茶送水,殷勤伺候著那些貴人。
率先蒞臨此地的,是一位貨真價實的山上神仙,身邊帶著兩位美若天仙的年輕女修。
金頂觀觀主杜含靈,一位大名鼎鼎的元嬰地仙,金頂觀位於桐葉洲北方一處山水靈秀之地。
這麽大來頭的陸地神仙,別說這種不入流的山神廟,就是大泉王朝皇帝陛下,都未必請得動老仙師的大駕光臨。
山神一開始嚇得祠廟金身都要不穩,隻是得了杜含靈親口頒下的法旨後,說隻是借用此地招待朋友,事後必有還禮。山神立即就踏實了,杜老神仙不至於跟他這芝麻綠豆大小的自己耍心機,他這小山神還不配。
隨後來了一位滿身貴氣的官老爺,幾個扈從,都是修道有成的練氣士。
然後是一位麵如冠玉的年輕道士,悄然登山,身邊跟著一對師徒,老人境界不高,受了重傷,弟子是個相貌憨厚的高大少年。
最後是他這小山神的頂頭上司,在深夜出現,正是州城城隍閣的城隍爺,官身類似陽間的刺史了,管著一州之內所有郡縣城隍廟、山水雜流神祇,至於文武兩廟,卻又是例外,直轄於一國禮部,兩廟與城隍廟向來互不幹涉,至於雙方到底誰的品秩更高、權勢更大,遇到緊急狀況,誰來住持事務,各地有各地的情況。
金頂觀觀主杜含靈,大泉申國公高適真,騎鶴城城隍爺。
再加上既是金頂觀弟子、又是大泉劉氏供奉的邵淵然。
冬日和煦,風景宜人,這四位聚在山頂一座獨占風光的觀景亭。
山神遠遠站著,隨時候命。
亭子那邊,相談甚歡。
申國公高適真下山後,返回大泉京師蜃景城,不再像來時路上神情鬱鬱、臉色陰沉。
城隍爺悄然回到騎鶴城內建築最高的城隍閣,盯著那座驛館,視線冰冷,嘴角有些譏諷意味。
杜含靈在山上多留了一天。
離去之前,再次召見了此生金丹無望的弟子葆真道人尹妙峰,與徒孫邵淵然,師徒二人,如今都是龍門境,故而沒能留在蜃景城擔任頭等供奉,而是駐紮邊關,為大泉劉氏監視著姚氏鐵騎。
除了給邵淵然提前賞下一件本派重寶,算是提早拿出了邵淵然本該躋身金丹後的師門嘉獎。
地仙杜含靈還說了一樁密事。
性情沉穩的邵淵然都遮掩不住大喜神色,尹妙峰更是笑得合不攏嘴,起身替弟子向師尊恭敬致謝。
杜含靈嘉勉了邵淵然幾句,就禦風遠遊北去,返回金頂觀,離去之前,不忘賜給山神一件品相不俗的上好靈器。
山神自然感恩戴德,在杜老神仙騰雲駕霧之後,竟是跪在山頂磕頭,遙遙謝恩。
其實山神這份近乎卑微的諂媚禮數,看似浮誇,實則怪不得山神沒有風骨,靈器到手,並不算最重要,能夠從此攀附金頂觀,結識一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元嬰地仙,這才是這座山神小廟的天大幸事。
從今往後,隻說騎鶴城那位城隍老爺的金筆考評,能差了?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