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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九章 前兆(2/5)

作者:烽火戲諸侯字數:35866更新時間:2022-01-28 01:29:53

    金桂觀不大,不過容納四五十位道人修行,那些攜帶晚輩登山的各路人士,早早請人在青要山的半山腰搭建茅屋,作為棲身之所,金桂觀對此並不阻止,有些心眼活絡、並且本身就是青鸞國勢力的江湖門派,眼見著金桂觀好說話,幹脆就在半山腰那邊雇傭了數十位青壯,破土開工,所建屋舍,規模不亞於市井鬧市的客棧酒樓。

    金桂觀是一座不太常見的叢林廟,隻是按照那位英俊道長的閑聊言語所說,道觀財產又並非全然歸屬所在道統法裔那一脈,並且觀主收徒一事,到時候會獲得青鸞國朝廷頒發的金玉譜牒,隻要拜入觀主張果門下,而非簡單寄居在金桂觀修行的那類掛單道士,就算是入籍成為了一名譜牒仙師,恐怕這才是江湖豪門和權貴門戶,願意攜帶家中晚輩蜂擁而至的根本理由。

    隻有那些道教大宮,才會配齊三都五主十八頭,金桂觀不過四五十人,自然沒有這麽多講究,除去觀主張果,不過三兩執事、庫頭在內五六頭而已,英俊道士許伯瑞,便是金桂觀的鼓頭,畢竟道觀再小,鍾鼓兩物仍是不可或缺。

    若說天底下最大的子孫廟,毫無懸念,必然是中土神洲的龍虎山天師府。

    這座道觀的老神仙張果,收徒一事放在後天,竺奉仙的大澤幫,作為青鸞國最大的幾條地頭蛇之一,早就在半山腰處,重金打造了一座耗費白銀十餘萬兩的“避暑行宮”,在眾多建築當中極其矚目,看來竺奉仙對於孫女入選一事,從無懷疑。

    胭脂齋也雇人打造了一座別致的別院庭園,但是道士許伯瑞直截了當說道:“劉清城,竺梓陽,兩人可以隨貧道一起入觀,金桂觀已經收拾出兩間雅室。”

    然後許伯瑞對陳平安笑道:“道觀簡陋,待客不周,當下隻剩下兩間屋舍,公子如果願意單獨入住,現在就可以隨貧道上山,如果不願與朋友分開,又無別處可住,貧道可以出麵,幫公子與一些相熟的青鸞國貴人打聲招呼,借住幾天,並無大礙,反而是結緣的善事。”

    竺奉仙朗聲笑道:“許道長何須如此麻煩,讓公子一行人去我那邊住著便是。”

    胭脂齋老嫗倒是也想邀請陳平安一行人,隻可惜她們皆是女子,需要避嫌,實在不便開口,隻能眼睜睜看著這樁天大善緣,給大澤幫那些粗鄙武夫搶了去。

    山雨停歇,陳平安詢問許伯瑞能否今天去看一看道觀桂樹,許伯瑞笑言自無不可,不過需要他領路,不許在道觀內隨意走動。

    於是陳平安就帶著裴錢、張山峰和徐遠霞,一起繼續登山,畫卷四人則跟隨“青鸞國老魔頭”竺奉仙去住處。

    小道童喜歡湊近乎在裴錢身邊,懷裏捧著一大把油紙傘。沒辦法,道觀就屬他年紀最小,其餘多是上了歲數的老古董了,一開口牙齒都不剩幾顆,要不然就是小師叔許伯瑞這樣嚴肅認真的道士,好不容易遇上一個能聊天的同齡人,小道童當然無比雀躍。

    裴錢則有些不耐煩,怎麽攤上這麽隻嘰嘰喳喳的小麻雀,山上的修道之人,難道不應該一個個好似瞎子啞巴聾子嗎?

    胭脂齋少女劉清城,竺奉仙孫女竺梓陽,離開了師門和長輩庇護後,前者有些畏縮,後者天不怕地不怕,一直在跟道士許伯瑞確定金桂觀一些傳聞的虛實真假,許伯瑞應該是個性情溫和的出世之人,一一作答,既無添油加醋,也無藏藏掖掖,讓竺梓陽連帶著對金桂觀都心生好感。

    劉清城鼓起勇氣,對大澤幫圓臉少女輕聲問道:“你原來不叫‘晚上’啊?”

    竺梓陽一拍額頭,“怎麽會有你這麽天真的江湖人?”

    沒直接說那鵝蛋臉少女蠢笨,已經算是竺梓陽嘴下留情了。

    竺梓陽眼角餘光瞥見劉清城腰間的那把精致短刀,竹鞘銘文“蕞爾”,笑問道:“你這短刀挺好看,給我瞅瞅?”

    劉清城搖頭,怯生生道:“這是我太上祖師奶奶的遺物,不能隨便交給別人。”

    竺梓陽還要糾纏,劉伯瑞微笑道:“竺梓陽,不許強人所難。以後若是同門修行,一樣要注意。”

    竺梓陽對於這位觀主張果嫡傳弟子之一的英俊道士,觀感不錯,很快有可能會是自己在金桂觀的“師兄”,所以就放過了身邊這個性子軟綿綿的胭脂齋小婆姨。

    劉清城對道士報以感激眼神,後者一笑置之。

    陳平安看著兩位即將成為山上修行人的少女,便自然而然想起了彩衣國那次遭遇,一位係有鈴鐺的少女練氣士,曾經跟陳平安並肩作戰,一起降妖除魔,她雖然道行不高,卻沒有添倒忙,是個很有俠義心腸的姑娘,後來成了旁人豔羨的神誥宗子弟。還有柴房初見的那對苦難兄妹,如今兩個孩子,也該算是半個修行人了。

    世事玄妙,在飲啄間。

    到了道觀,竺梓陽和劉清城兩位幸運少女,被道士帶去下塌處,小道童則和師兄們去放置桂枝傘,這些物件,十分金貴,若是願意賣於山下人,聽許小師叔說一把可以賣出好幾千兩銀子的天價,不愧是祖宗桂樹上劈折下來的“月宮”桂枝,小道童遐想連篇,一根桂枝傘柄就這麽值錢,那六棵桂樹折價賣了,自家青要山還不得變成好大一座金山銀山?

    許伯瑞獨自領著陳平安一行人穿過並不大的寂靜道觀,去了後門,徑直而去,雨過天晴後,視野清明且開闊,已經可以看到那些古老滄桑的高大桂樹,枝葉茂盛,居中一棵尤為參天。每一棵老桂樹都有自己的名字,許伯瑞一一介紹過去,有哪位山上高人在哪棵樹下說了哪些妙語,許伯瑞一一道來,簡明扼要,又不失風趣。

    桂樹之間有縱橫交錯的青石板路,樹蔭下有石桌石凳,那株祖宗桂花樹下的石桌,桌麵還被道觀刻畫成了棋盤,許伯瑞在此逗留片刻,以手指抹過桌麵棋盤,笑言這副棋盤,並非刀刻而成,而是一位遊曆至此的他鄉劍仙,口吐劍氣,以淩厲劍氣“丈量”而出,觀內道人曾經專門以量尺仔細比劃,發現橫豎間距,竟是沒有毫厘之差,故而那位劍仙,必然最少是金丹劍修,甚至有可能是一位寶瓶洲不出世的元嬰劍仙。

    說到這裏,許伯瑞神采飛揚,微笑道:“在很久之前,我們觀內有位前輩,非要刨根問底,萬裏迢迢,專程去了風雪廟、真武山,正陽山和風雷園四處,尋訪那位劍仙,拜見了好些著名劍修,最後得出一個結論,極有可能是風雷園那位寶瓶洲元嬰魁首的李摶景,李大劍仙。可惜那位前輩返回道觀後,再無心力重返風雷園,確認此事,在那之後的百年間,這就成了一樁懸案。”

    陳平安捧場道:“我曾經通過一艘渡船上的仙家畫卷,見識過風雷園李園主的出劍,是很厲害。可惜李園主在與正陽山了解宿怨後,據說已經兵解,就不知道風雷園還能否找回這位劍仙的轉世之人,以便重返山門修行,再續香火道緣。”

    許伯瑞驚訝道:“李大劍仙,已經兵解離世?!”

    看來金桂觀最近百年,確實有些不問世事。

    陳平安笑道:“聽說是這樣的,不過真相如何,李大劍仙修為通天,我不敢妄下斷論,說不定就是在尋求打破玉璞境瓶頸的契機。”

    風雷園劉灞橋,算是陳平安屈指可數的山上朋友之一。

    劉灞橋有次為了仙子蘇稼,還專門禦劍追趕陳平安的渡船,雙方有過一次見麵。

    所以關於李摶景兵解一事,陳平安知道是千真萬確,不過這等大事,作為劉灞橋的朋友,當然不好跟外人言之鑿鑿,將知曉此事內幕作為一筆炫耀談資。

    但是習慣了在細微處見人事的陳平安突然發現,當自己隨口說“玉璞境”後,許伯瑞的眼神出現了細微變化。

    陳平安這才醒悟,可不是所有練氣士,都知道上五境的稱呼,甚至一輩子都隻是在眼巴巴仰望著“地仙”二字。

    這就跟當年朱河篤定認為武道止境,就是那九境山巔境,再無往上的可能性。

    不過陳平安如今心境,已經不太在意這類無傷大雅的紕漏,行走江湖,跟純粹武夫結恩怨,或是登山賞景與練氣士打交道,真要處處隻收不放,收斂至極,反而未必是好事,一些個類似的泄露天機,說不定能夠省去諸多麻煩。

    看過了金桂觀的這些仙種桂樹,道觀遊覽之行也就落下帷幕,許伯瑞再次將陳平安一行人送到山門外,鄭重邀請他們後天來此觀禮,他會幫忙安排座位。陳平安道謝之後下山去往山腰,行出百餘步,徐遠霞回望一眼遲遲沒有轉身進入道觀的道士,依舊在目送他們一行人離去,徐遠霞轉回頭,輕聲笑道:“這位許道長,是個有心人,以後在金桂觀肯定混得不差。”

    陳平安點頭道:“山上仙家府邸,怎麽都需要一位待人接物滴水不漏的門麵人物。”

    張山峰有些傷感。

    顯然是想起了自己師門,在外闖蕩數年,到底是有些想念師父酒糟鼻子和如雷鼾聲了。

    如果不是遇見了陳平安和徐遠霞,恐怕這位尚未入譜牒的龍虎山外姓天師,早就黯然返回北俱蘆洲。

    到了大澤幫所建豪宅大院,已經有位精明能幹的管事在大門口等候已久,微微側身彎腰,領著陳平安他們去往住處。

    ————

    在陳平安一行人各自落腳後。

    金桂觀後邊比桂樹更深處的一處幽靜雅舍,許伯瑞畢恭畢敬站在院中。

    簷下廊道極其寬闊素潔,台階下有三雙木屐靴子,一位仙風道骨的老道人,正是觀主張果,龍門境修士。

    還有兩位“仗義出手”、鎮壓不軌之徒的貴客,其實都與陳平安有過交集。

    魁梧青年薑韞,青鸞國大都督韋諒。

    此刻三人圍坐一桌,正在各自吃著一碗素麵,春筍,山菇,加上春季山林生發的幾種野菜,油麵筋,以及文火熬製的麵湯,香味彌漫。

    許伯瑞說過了自己對陳平安一行人的大略觀感後,觀主張果笑著讓這位弟子退下休息。

    老道士問道:“是巧合,還是給他們順藤摸瓜找過來了?”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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