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寶瓶使勁拍掌,滿臉通紅。
陳平安摘下了養劍葫,隨手一拋,伸手馭劍在手,一劍遞出,劍尖剛好抵住酒葫蘆。
揮劍竟是比裴錢那套瘋魔劍法更隨心所欲。
但是不管如何出劍,養劍葫始終停在劍尖,紋絲不動。
陳平安並不知道,崔東山早已撤去了那座金色劍氣造就的雷池。
外人雖然不可聽聞言語聲,書院許多人卻可見到他的禦劍之姿。
————
一行人站在書院門口。
陳平安已經背好長劍劍仙和那隻大竹箱。
裴錢斜挎包裹,手持行山杖,腰懸刀劍錯。
朱斂和石柔站在一旁。
李槐與裴錢一番竊竊私語、約好了以後一定要一起闖蕩江湖後,對陳平安輕聲道:“到了龍泉郡,一定記得幫忙看看我家宅子啊。”
陳平安點頭笑道:“沒問題。”
然後對李寶瓶和林守一李槐一行人說道:“你們都去學堂上課吧,不用送了,已經耽擱了不少時間,估計夫子們以後不太願意在看到我。”
李寶瓶沒有一定要送小師叔到大隋京城大門,點點頭,“小師叔,路上小心。”
陳平安揉了揉她的腦袋,“小師叔還要你說。”
李寶瓶展顏一笑。
陳平安對茅小冬作揖告別。
茅小冬點頭致意,撫須而笑,“以後常來。”
最後是崔東山說要將先生送到那條白茅街的盡頭。
裴錢與寶瓶姐姐也說了些悄悄話,兩顆腦袋湊在一起,最後裴錢眉開眼笑,得嘞,小舵主撈到手了!
陳平安與崔東山緩緩而行在最前邊,一直走出了這條大街拐入白茅街,最後在白茅街的盡頭,崔東山終於停步,緩緩道:“先生,我沒有覺得如今世道,就變得比以前就更壞了。山上的修道人越來越多,山下的豐衣足食,其實更多。你覺得呢?”
陳平安點頭道:“應該是這樣的。”
崔東山抬起頭,望向天空,喃喃道:“但是不可否認,高出大地的山峰,像一把把劍一樣,直指天幕的那些山峰,每百年千年之間,它們出現得次數,確實越來越少了。所以我希望我們所有的悲歡離合,不要都變成雞籠外邊的啄食,麻雀窩的嘰嘰喳喳,枝頭上的那點寒蟬淒切。”
崔東山伸手指向高處,“更高處的天空中,總要有一兩聲鶴唳嘶鳴,離地很遠,可就是會讓人感到悲傷。仰頭見過了,聽過了,就讓人再難忘記。”
陳平安笑道:“你能這麽想,我覺得很好。”
陳平安猶豫了一下,“先生讀書還不多,學識淺薄,暫時給不了你答案,但是我會多想想,哪怕最後還是給不出答案,也會告訴你,先生想不明白,學生把先生給難住了,到了那時候,學生不要笑話先生。”
這大概是陳平安生平第一次承認,自己是崔東山的先生。
崔東山笑臉燦爛,突然一揖到底,起身後輕聲道:“故鄉壟頭,陌上花開,先生可以緩緩歸矣。”
陳平安無奈道:“這都入秋了。”
崔東山使勁搖頭,“願先生心境,四季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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