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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六章 自古劍仙需飲酒(2/5)

作者:烽火戲諸侯字數:52632更新時間:2022-01-28 01:31:15

    可用來殺金丹修士,更是合適不過了。

    加上那枚不知深淺的螭龍鈕印章,若是交由真正的書生來用,廝殺起來,對方攻防兼具,若是對方再擁有一件品秩更好的法袍,再套上一件兵家甲丸覆蓋身體的寶甲?畢竟那件所謂的百睛饕餮法袍,隻是眼前這位書生用以遮掩耳目的偽裝而已。一位極有可能是天生道種的崇玄署真傳,下山曆練,豈會沒有祖傳法袍寶甲護身?

    書生眼神幽怨,滿臉委屈說道:“好人兄為何不說話了,莫不是見財起意?我反正打不過你,就隻能再掏出法袍和靈寶甲,用來保命了。”

    “說好的銅印是你最後一件壓箱底寶貝?”

    陳平安說道:“有錢真是了不起,我怕了你。”

    書生歎息一聲,“我那師妹說過,出門曆練,既然本事平平,言語就更不能與人處處交心。”

    陳平安說道:“走吧。”

    書生摩拳擦掌,“去搬山大聖的山頭,還是那地湧山找回場子?”

    陳平安說道:“沿著那條黑河,找一找老龍窟。”

    書生疑惑道:“為何?”

    陳平安開始沿著山脊往下走,緩緩道:“地湧山的那座護山大陣,已經給你扯了個稀爛,群妖如今肯定聚在了那頭搬山猿的山頭,說不定地湧山那位辟塵元君,要麽已經將家底死死藏好,要麽幹脆就隨身攜帶,搬去了盟友那邊。去地湧山喝西北風嗎?還是去搬山猿那邊硬碰硬?再給它們圍毆一頓?”

    書生以拳擊掌,讚歎道:“對啊,好人兄真是好算計,那兩黿在地湧山大戰當中,都沒有露頭,用好人兄你的話說,就是半點不講江湖道義了,所以即便咱們去找它們的麻煩,搬山猿那邊的群妖,也多半含恨在心,打死不會救援。”

    陳平安冷笑道:“我現在擔心的,是給你宰了吃掉的避暑娘娘,她背後的靠山會不會趕來。說說看,到底是何方神聖?”

    書生嘿嘿笑道:“是位鬼蜮穀的老元嬰陰靈,在北邊諸城當中,名氣頗大,都敢不聽京觀城城主的號令,生前是位神策國的大將軍,功勳卓著,活著的時候,一輩子從來沒被人稱讚過什麽用兵如神,但是此人死後,被後世兵家譽為運兵用正不用奇,青史上評價很高。如果不是他效忠的蠢皇帝中了離間計,要他強行率軍出擊,害他一家青壯老幼三十餘口,一並戰死沙場,牽一發而動全身,那是一個相當關鍵的轉折點,不然骸骨灘戰事的最終結果,還真不好說。”

    書生停頓片刻,有些惆悵,“至於避暑娘娘是怎麽攀附上的這位英靈,我又不是未卜先知的神仙,不知道嘍。”

    兩人一起行走於山脊小徑,陳平安見他轉頭,往懸崖那側張望,出聲說道:“別打那兩頭妖物的主意。”

    書生奇怪道:“與你熟悉?”

    陳平安搖頭道:“不熟。”

    書生愈發納悶,“那你庇護它們作甚?留著禍害……也對,如今微末道行,幾百年是注定出不了鬼蜮穀的,禍害不了人。”

    陳平安緩緩道:“有靈眾生,修行不易。”

    書生打量了一眼陳平安,“還真受傷了?”

    陳平安點頭道:“那頭金丹陰靈想要故伎重演,對我施展那跗骨陰影,一劍劈碎後,給那搬山猿抓住機會,砸了一錘,隨後法寶齊至,隻好用掉了一張價值萬金的符籙,我直現在還心肝疼。”

    陳平安心情鬱鬱,不止是心疼,而是不但用掉了僅剩的一張金色材質縮地符,還讓自己的保命手段浮出水麵,以後再想連用兩張金色縮地符,以劍仙劈開鬼蜮穀和骸骨灘的小天地禁製,可能會有變故。

    書生發現這人在說到搬山猿的時候,語氣有些細微變化,給他敏銳察覺,笑問道:“怎麽,跟搬山猿有仇?”

    陳平安神色自若道:“給它狠狠砸了一記流星錘,還不算有仇?”

    書生雙手負後,大搖大擺,笑眯眯道:“豈不是又要害得好人兄暈血?”

    陳平安點頭道:“你要是實在過意不去,我反正是很介意你覺得欠我人情的,不如將那把唬人的飛劍,或是銅印送我,作為補償?”

    書生大袖亂揮,鬼叫連天道:“好人兄,算我求你了,能不能別惦念我那點家底了?你再這樣,我心裏發慌。”

    陳平安眺望北方一眼,說道:“到了黑河,還是老規矩,三七分?”

    書生大為意外,赧顏道:“這多不好意思。”

    陳平安嗬嗬一笑。

    書生瞬間領會方才的言下之意,隨即嬉皮笑臉道:“還是五五分吧,和氣生財,和氣生財,實在不行,四六分賬,好人兄六,我四就成。”

    兩人往北而行,揀選山野小路,跋山涉水,陳平安一路飛掠,兔起鶻落,書生禦風而遊,不快不慢,隻是與陳平安並肩而去。

    當陳平安站在一處高樹上,舉目遠眺。

    書生隨口問道:“我在廣寒殿殺那避暑娘娘,你為何不攔上一攔,這頭月宮種,能夠修成金丹,豈不是更加不易?”

    陳平安置若罔聞。

    隨後陳平安帶頭,兩人途徑銅綠湖,再小心翼翼繞過銅官山,如精銳斥候銜枚而走,路線隱蔽,悄無聲息。

    書生有些驚訝,行家裏手啊。

    是走慣了山水的?

    可為何又不像那山澤野修?

    來到黑河畔,陳平安已經摘了鬥笠和劍仙以及養劍葫,覆上一張老者麵皮,還讓書生換一身裝束,然後丟給他一張朱斂打造的少年麵皮。

    書生半點不猶豫,沒有任何排斥,反而覺得極有意思。

    黑河蜿蜒長達兩百餘裏,算不得什麽大江大河,隻不過在多山少水的鬼蜮穀,已算不錯。

    出身大圓月寺的那兩黿占據此河,作威作福已久。

    黑河水勢洶湧。

    在上遊還建造有一座娘娘廟,自然就是那位覆海元君的水神祠,隻不過祠廟是理所當然的淫祠不說,小黿更沒能塑造金身,就隻是雕塑了一座神像當樣子,不過估計它就算真是塑成金身的水神,也不敢堂而皇之將金身神像放在祠廟當中,過路的元嬰陰靈隨手一擊,也就萬事皆休,金身一碎,比修士大道根本受損,還要淒慘。事實上,金身出現第一條天然裂縫之際,就是世間所有山水神祇的心寒之時,那意味著所謂的不朽,開始出現腐朽征兆了,已經全然不是幾斤幾十斤人間香火精華可以彌補。而佛門裏的那些金身羅漢,一旦遭此劫難,會將此事命名為“壞法”,更是畏懼如虎。

    就像道家神仙曆經千辛萬苦,好不容易修成了無垢琉璃身,結果到頭來,無垢便有垢,如何擦拭心境都沒辦法抹去,怎能不怕?

    書生對此,感觸尤為深刻。

    崇玄署曆史上那幾位,都是因此而兵解,不得真正的大超脫。

    夜幕中,兩人走入那座祠廟。

    竟是空無一人,毫無阻攔。

    書生雙手負後,環顧四周,笑道:“好嘛,徹底當起縮頭烏龜了。這可如何是好?”

    陳平安問道:“你就沒點辟水開波的術法神通?”

    書生點頭道:“有倒是有,當年在路上撿了顆破碎大半的避水珠,隻是遠遠不如我那師妹飼養的辟水獸蚣蝮,如果有了這蚣蝮,便是大江大河裏邊隱藏極深的龍宮,都能輕鬆尋見。一頭屁大的玩意兒,那對犄角更是一指長度,可隨便那麽一晃頭顱,就可以掀起百丈巨浪,真是令人羨慕。”

    陳平安哦了一聲,“那麽我在這裏等你去把師妹喊來?”

    書生哈哈大笑,抖了抖袖子,手掌托起一顆雪花晶瑩的珠子,將那珠子往嘴裏一拍,然後化作一陣滾滾黑煙,往河水中掠去,沒有半點水花濺起。

    陳平安繼續逛這座祠廟,與世俗王朝享受香火的水神廟,差不多的樣式規製,並無半點僭越。

    到了廟中那座主殿,跨過門檻,仰頭望去,發現神台上的那位覆海元君塑像,不高,嚴格遵循一位中等河神該有的禮製。

    神像女子相貌魁梧,手持大斧,確實不算好看。

    陳平安走出主殿,逛了後殿,並無異樣,便返回祠廟大門口,坐在台階上,耐心等待那書生的返回。

    心中所想,卻是關於大源王朝那座崇玄署雲霄宮的書上記載。

    與三郎廟一樣,都是在北俱蘆洲久負盛名的仙家府邸,隻不過雲霄宮還占著一個崇玄署的名頭,所以涉世更深。

    北俱蘆洲佛門昌盛,大源王朝又是一洲中部一家獨大的存在,佛道之爭,必然激烈。

    但是大源王朝既然能夠崇道抑佛到了設置崇玄署、由道門管轄一國佛寺的地步,除了大源盧氏皇帝的一心向道之外,雲霄宮的雄厚底蘊更是關鍵所在。

    在龍泉郡,魏檗經常會在牛角山仙家渡口迎來送往,又知道陳平安要遊曆俱蘆洲,所以準備了不少俱蘆洲仙家勢力的相關書籍、檔案,雲霄宮是幾大重點關注勢力之一,因為陳平安還提及過那條必然要走一趟的入海大瀆,而大源王朝恰好是大瀆途徑之地,不但如此,大源王朝對於這條大瀆重視異常,以至於在大瀆沿途各國境內,不止是自己的藩屬國,而是所有國家境內,都專門設置了監瀆官、水潦官,官職頗高,分別相當於六部侍郎和從三品武將,曆史上不是沒有與大源王朝關係疏遠的國家,朝野上下,竭力反對,將自家國土之上竟然有別國官員,視為莫大國恥,大源王朝曾經三次出兵征伐,不惜被一洲南北罵為窮兵黷武,還與儒家書院交惡,都源於此。

    崇玄署雲霄宮的建立過程,簡直就是一部大源王朝其它道統和那佛門勢力的衰落史。

    拆慶新宮天官殿為崇玄署天元殿,取嘉靈觀巨木大料以造雲霄宮老君堂,破雲海寺寶華殿材料以造崇玄署牌坊樓,又拆甘露寺取料以為雲霄宮家祠,林林總總,大源王朝開國前期,曆朝曆代皆有這類事情,如此豪製,此後的各位大源盧氏皇帝仍嫌崇玄署鄙陋,曆史上下令數位宗室親王親自主持,大興土木,為崇玄署和雲霄宮次次擴充規模,京

    城之內,任何有礙崇玄署風水的建築,一律拆除,在廢墟遺址上分置雲霄宮旁支道觀,以鎮氣運,道觀名稱,皆是大源王朝曆史上所用之年號,全部交由雲霄宮道人住持事務,大小道觀內的任何糾紛,朝廷官府都不可插手。

    這大源王朝崇玄署的雲霄宮,儼然一洲道脈之首。

    可事實上,那位已經南下滯留寶瓶洲多年的天君謝實,才是一洲道統的真正執牛耳者。

    陳平安有些好奇,這兩者之間的關係,是相看兩厭,隻是勢力旗鼓相當,於是老死不相往來?還是各自視為眼中釘肉中刺,除之後快?

    陳平安抬頭望去,河水翻滾依舊,水聲極大。

    那書生還是沒有返回。

    但是陳平安突然站起身,掠向河畔。

    水勢變得近乎凶險,不斷有河水漫過河岸。

    好重的血腥氣。

    片刻之後,黑河遠處,書生躍出河麵,一手拽住一位魁梧女子的脖頸,拖拽前行,那女子披頭散發,身上披掛鐵甲破碎不堪。

    書生踏波而行,如履平地,見著了陳平安後,抬手揮動,“好人兄,久等了。”

    書生離得祠廟近了,將手中奄奄一息的女子隨手丟在岸邊,一陣翻滾,那女子仰麵到底,滿臉血汙。

    書生來到陳平安身邊,笑道:“一頓好找,方才水底一戰,險象環生,虧得我默念了幾句好人兄保佑,這才化險為夷,不然差點就要給這娘們擄去當了壓寨夫婿。”

    陳平安瞥了眼那個閉眼裝死的覆海元君。

    書生一袖揮去,打得那頭小黿直接陷入大坑當中。

    書生嘖嘖道:“這位水神娘娘,真是好興致,水底洞府之前,專門開辟了一座美其名曰妾意台的地方,上邊擺放了一副副白骨,都曾是有幸成為她夫君的可憐蟲,每具白骨身邊,還點燃一盞魂燈,好一處燈火輝煌的盛景,好一個郎情妾意綿延千百年。若非我在洞府外邊,威脅要將這座高台打爛,這位水神娘娘還真未必肯出來見我,事實上,便是我闖入其中,她要真鐵了心躲藏,還真未必找得到她。”

    陳平安問道:“那些本命魂燈,給你打滅了沒有?”

    書生點頭笑道:“自然,這也是一樁不小的功德。比起殺了那位避暑娘娘,勝過多矣。好人兄,你真是我的福星。”

    陳平安蹲在那座大坑旁邊,裏邊的女子已經坐起,抬頭尖叫道:“天受日月星辰,地受水潦塵埃,有情眾生受苦受難!這是那些男子命裏該有的劫數!”

    書生聞言大笑,朝她伸出大拇指,“天花亂墜,說得我都差點信了。”

    陳平安看著那位女子,問道:“那你自己的劫數,算到了嗎?”

    那女子厲色道:“我們父女,與大圓月寺有舊,你們敢殺我?!”

    陳平安沉默不語。

    書生以心聲告之,“不急動手,咱們拿她釣大的。這位水神娘娘還算好找,那老龍窟,傳說千曲百彎,太難找到老黿的蹤跡了。”

    陳平安輕輕點頭,聚音成線,問道:“她的老巢,沒有搜刮一通?”

    書生依舊是以心神漣漪與陳平安言語,遺憾道:“這家夥也心狠,見機不妙,給我擒拿之前,直接運轉神通關閉了洞府大門,破也破得開,就是太消耗光陰,沒個把時辰,很難打開。曆來水底的大小龍宮,修士最怕這個,難找又難開,實在是與山根水運牽連太深,很容易取寶不成,一個不小心就是天崩地裂,水運一炸,江河翻滾,反而闖禍。若是人多的地方,那就是動輒淹死幾千幾萬人的慘事了。這裏自然無此憂慮,等會兒釣出那頭老黿,咱哥倆再去水底探寶,有好人兄你那把神兵利器,隻會更快開門。”

    陳平安始終凝視著那位黑河精怪,笑道:“我在水底可支撐不了多久,不像你,有辟水法寶在身,我的靈氣消耗太快,一旦全力出劍劈砍洞門,你再給偷偷我來一下,飛劍紫芝刺幾下,銅印砸兩下,再變出幾張雲霄宮殺伐符籙來,我豈不是要葬身魚腹。木茂兄,你說對不對?”

    書生一臉正氣道:“好人兄莫要以好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陳平安說道:“稍後你隻管自己去水底那座府邸取寶,既然我沒有出半分力,那就三七分,你七我三。”

    書生嘀咕道:“這也能分去三成?”

    陳平安微笑道:“我在河麵幫你望風,你沒有後顧之憂,隻管安心搜尋寶物。不過事先說好,你有咫尺物在身,我無法知道你到底找到多少寶物和錢財,事後分賬,全憑你的良心了。”

    書生問道:“那八二分賬,如何?”

    陳平安答應下來,“可以。”

    見陳平安如此幹脆利落,書生反而狐疑起來,試探性問道:“莫不是你將洞府家底,與那廣寒殿地庫做了個大致比較,到時候覺得分到手少了,你就要惡從膽邊生,與我撕破臉皮了?”

    陳平安會心一笑,道:“這可是你說的。”

    書生蹲在地上,唉聲歎氣。

    那女子見這兩個男人似乎在以心聲默默交流,瞅著不像是要立即殺她,便愈發驕橫,怒道:“還不趕緊放了我,饒你們不死!不然等我爹來了,教你們死無葬身之地!我那被毀去的妾意台,重建之日,就要先拿你們兩個挨千刀的,來點水燈!”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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